沈红益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是一个年轻医生,叫叶一柏,他在接胳膊接腿这方面有些本事,但这回不是手,是脑上的事儿,这活儿的风险忒大,而且那位叶医生实在是太年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紧接着,杨医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有些本事……沈总,您对‘本事’这个词的标准真是不低啊。”
“这位叶医生可是全球首位成功接上断肢的人。上周,就连国际上最顶尖的几家大医院如罗切斯和夏特的医生们,都特意跑到济合来跟人家学艺,可能您不知道,这罗切斯和夏特在咱们医疗界,就相当于哈佛和剑桥这样的存在呢。”
“而且,我对这位叶大夫还有些其他了解。之前有幸亲眼见他在我们这儿动了一场复杂的脑部手术,那个病人当时是急性脑出血还带了些硬膜下的积血问题。整个国家能扛下这场挑战的大夫屈指可数,我自己反正是没这个水平。”
“关键是,在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之后,他还立马又进行了一台开腹探查,两件大事儿连轴转完后,这个差点就被死神带走的患者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现在那人还在咱们院里躺着呢,身体状况每天都有进步,估计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听筒里传来这位向来寡言少语的杨医生热情洋溢地夸赞着叶一柏的声音,若非沈红益知道这通电话确确实实是他亲自打过去的,真以为碰上了江湖骗子……
“咳咳,话说回来,想问一下你夫人那边定日子了吗?还有,叶医生具体是怎么打算处理癫痫这种病的?是不是要用手术切除?定位咋搞的?有具体的计划吗?”
沈红益一时语塞,“这个还没定,我现在正权衡利弊呢……”
接下来,在一串期盼与遗憾交织的叮嘱声中结束了通话。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不同人的确认情况,无外乎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或是再次被同样的希望之语所打断。
放下电话时,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小年轻确实有点东西,或许真能成大事!
与此同时,魏如雪也没闲着,回到自家院子便赶紧联络了起来。此时客厅里,叶芳正在陪弟弟杨东玩耍。当连续几遍听见“叶一柏”这三个字从她舅妈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她不由得停下手中正在抛的球儿。
“真的太感谢了!这样我心中就有了底。手术的日子确定了吗?”
“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呢?定位啥意思?哎,好像是个啥脑电图啥的……”
“你也要来帮忙么?哎哟,实在不需要这么麻烦……”
除了叶一柏以外,据说还有一个姓卡特的神经科专家,加上外科这边有个叫做波恩的大佬一起参与进来讨论对策。
尽管他们使用的这部古老电话机质量不算上乘,但距离不远的叶芳还是清楚捕捉到了另一端传来的言语信息。“庄夫人你就别再找别人打听啦,我敢保证如果这三个人都无法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你怕是再也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选可以治愈令妹的疾病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顿时让魏如雪内心充满了既兴奋又复杂的情绪——一方面高兴于妹妹遇到了高明良医;另一方面则因牵涉到那个特殊关系而倍感微妙——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般奇妙啊……
“谢谢您了,庄大夫。”
放下话筒那一刻,魏如雪望向身旁的侄女叶芳,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你的兄弟真是挺了不起的啊。”
叶芳闻言微微怔住,“你是说柏哥吗?”
随后魏如雪轻轻敲击身旁空位示意叶芳坐下,显然没有隐瞒对方的意思。“有些关于你们家里人之间的矛盾我是知道的,比如兰姑娘的事……但是眼下我希望你能回家劝劝自己的母亲改变态度,尤其是对待这个叫叶一柏的孩子时。即便做不到亲近,至少也不该处处为敌。毕竟以我这几天在医院见到的情况来看,真正跟他不对付的人其实不多;万一闹得太僵恐怕对你娘家人不利。”
接着她迟疑片刻补充道:“其实这小伙为人还不错,并且责任心极强。”
叶芳颇感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长辈今日居然会如此高度评价叶一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其实柏哥只是性子直率倔强了些,行事风格偏激而已,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能够获得父亲的认可罢了。特别是随着弟弟能麟出生后,这份压力对他来说更是重于泰山。”
皱眉思虑半天,魏如雪发现自己实在很难将诸如‘偏激固执’这类词汇同脑海中那位总是温和笑颜迎人的白衣身影联系在一起——后者给人感觉永远那么可靠稳重。
“算了算了,先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搁置一边吧,省得影响到人家工作心情。再说我的身份现在确实也有点儿尴尬。只要他暂时还没认出咱俩间的关系,咱们也别急着拆穿好了,免得到时候弄巧成拙反倒添乱。”
说到这里,魏如雪转向更实际的问题上:“未来几天我会留在兰那里照顾。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多看顾一下东东,本来想着带你去拜访几位教授们的,可惜目前抽不开身。不过也好歹是个时机未成熟的好机会,等到兰的病情有所好转我就带你一同前去。”
“不用这么客气舅妈,我特别喜欢陪孩子们玩呢。” 叶芳笑着摇了摇头。
魏如雪轻轻地拍了拍叶芳的手表示感激之情。
就这样,六月底时分,伴随着正式交接手续完成后,原先由波恩主治的病患当中,约莫三分之一转移给了其他外科同仁管理,剩下的三分之二则全权交予到了叶一柏手上。
老波恩领着叶一柏沿着医院的走廊一步步走过,每经过一张病床,都似乎在告别一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