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柏和卡特快速地用英语讨论前几天测试癫痫病人的反应，魏如兰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这种专业词汇和语速让她有些听不懂。

    不过不久，两个医生已经得出了结论。

    叶一柏站起身对魏如兰说：“魏女士，为了准确定位你的致癫区，我们会使用蝶骨电极尝试扩大检测范围。这是一种微侵入性检查，会在耳前方大约1.5厘米处插入一枚针灸针，请做好心理准备，不要紧张。”

    魏如兰想咽口水，但想到叶一柏刚才的叮嘱，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好。”她轻声答道。

    叶一柏点头，理查递过消毒后的蝶骨电极。叶一柏戴着医用手套的食指沿着魏如兰的颧弓边缘慢慢后移，在耳前方约1.5厘米处停下，轻轻插入一根长针。

    这个方法可以在理论上记录大脑前部、底部及中线三分之二区域的脑电活动，但这从未被提及。叶一柏和卡特在自己身上做过实验，确认安全后才决定用在魏如兰身上。

    整个检查持续了近四个小时，但叶一柏和卡特依然不确定是否能捕捉到致癫区的异常放电。

    叶一柏取下电极，“魏女士，这次的脑电图检查到这里为止。如果有捕捉到异常放电最好，如果没有，我们可能需要再做几次检查。”

    魏如兰缓缓坐起，目光坚定，“叶医生，只要能让那个该死的东西从我身上消失，就算要割我的头也在所不惜。”

    卡特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癫痫只是一种常见的神经系统慢性病，跟高血压或糖尿病差不多，每个月我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病人。”

    魏如兰情绪激动起来，“怎么能一样！它让我儿子变成一个傻子！”她声音高亢而尖利，全身颤栗不止。

    “发作了！”叶一柏转过身来，紧紧盯着魏如兰，“你现在只是肌阵挛发作，可控。你必须控制住自己，我们要重新给你贴电极，这有利于找出致癫区位置。但如果发作加剧，我们就只能进行药物控制，这意味着又要等三天让药物代谢完，明白吗？”

    魏如兰的肌肉仍在颤抖，但她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可以！”

    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她以前选择不去控制，但现在不同了。不用叶一柏提醒，她主动躺回了床上，三人再次忙碌起来。

    而在办公室外，魏如雪陪一位老太太快步走到门口，恰好听到魏如兰的话，“它会让我的儿子变成一个傻子！”她们脚步戛然而止。

    “魏大姐，今天的检查结果就要出来了。在结果出来前，咱们暂时不用抗癫痫的药。万一这次没找到病灶，怕是还得再做几次脑电图。”

    “好，叶大夫，我们全听你的。”

    叶一柏向魏如兰的家人点点头，转身进了卡特大夫的办公室。他心里急得很，恨不得立刻将示波照相机的底片洗出来。

    卡特和理查早已关紧了门窗，熄灭灯光，把办公室当成了临时暗房，开始冲洗底片。

    那时候的技术条件有限，脑电图的结果无法在一张照片上全部体现。他们只得一点点冲洗，逐一比对，这可是个细活儿。照片上的波段又小，看得费眼，但三个白大褂却丝毫不觉得麻烦。尤其是卡特大夫，深知若是脑电图真的有用，将会给神经医学带来怎样的变革。它不仅会让一些神经外科手术的难度大大降低，还会为那些曾被视为无解的疾病提供新的治疗方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办公室里只有三人整理照片时轻微的窸窣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两边尖中间凹，后面跟着慢波，是不是这张！”理查挥着手中的照片，兴奋地喊道。

    叶一柏和卡特连忙站起身，卡特大夫原本还俯身排列照片，一时激动撞到了台灯，“哎呦”叫出了声。

    顾不上脑袋上的痛，卡特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理查身旁。仔细一看那张照片，卡特眼睛发亮：“这是棘波！叶大夫，快来看看！”

    叶一柏接过照片，确认后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棘慢波。显示部位……是前颞叶。”

    “前颞叶！可以动刀子！”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说完，对视一眼，两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样吧，我去告诉病人准备手术。”叶一柏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脸上也浮现了一丝微笑。

    定位到了病灶，三人心情大好。检查了一上午，也该去吃饭了，三人结伴走出了办公室，往食堂方向走去。

    下楼走到一楼时，一位左脚微跛的老人拉着一个小姑娘从医院门口匆匆走进来。

    尽管腿脚不便，老人却走得飞快，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小姑娘腿短，跟不上老人的脚步，在跑到叶一柏身边不远处时，一个踉跄，正好摔倒在他的面前。

    叶大夫急忙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扶了起来。小姑娘五岁左右，一头短短的头发，模样十分可爱。她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叶一柏，红着脸轻轻说了声“谢谢”。

    好懂事的孩子，叶一柏心想，他拍了拍她的裤腿，温和地说道：“慢慢走，别再摔跤了。”

    老人一边感谢叶一柏，一边急急忙忙地拉起小姑娘继续赶路。

    “谢谢哥哥！”小姑娘被拉走前，还不忘转头再次道谢。

    叶一柏挥挥手目送她们离开，注意到老人带着女孩的方向正是救护中心。

    除了魏如兰，这里就只有赵云生了吧？

    果然，几分钟后，救护中心那边传来了嚎啕大哭声，夹杂着孩子喊着“爸爸”的声音。这一切让叶大夫心中刚找到病灶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这么小的女孩，若母亲没了，再失去父亲，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叶一柏的脚步沉重如铅。

    吃完午饭，叶一柏来到魏如兰的病房告诉她可以手术的好消息。

    “根据脑电图的结果，您脑中的癫痫病灶位于左侧颞叶。我们会通过改良翼点入路，在尽可能保护颞浅动脉的前提下切除病变区域。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手术有一定的风险，可能引发精神症状或人格改变等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