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英也是在外面听别的宫人议论,气不过才回来告状的,但告完状后她马上后悔了。
小姐还在坐月子呢,怎么能听这些糟心事?
她懊恼的捂嘴:“小姐,刚才那些话都是奴婢乱说的,您别放在心上啊。”
曲欣悦笑着摇摇头,太子现在虽然声势浩大,但一切都仿若镜中花,水中月一样,都是虚的。
她反倒好整以暇的看向温喻之,似笑非笑的打量面前这张冷峻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察觉到曲欣悦眼中的打趣,温喻之眼底的冷意散去,重新变成温润温暖。
他将怀中已经晃悠到睡着的孩子放进小摇床内,与另一个孩子并排睡在一起后,再帮曲欣悦腋好被角。
“祥瑞之兆本是咱们孩子的,岂能让他人夺走?悦悦好生休息,为夫去收拾收拾就来。”
语气平淡,却还是能听出小心眼的偏执恶意。
曲欣悦乐不可支的笑趴在被上,将刚腋好的被子再次弄乱,温喻之只好无奈的重新整理被角。
似乎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予了眼前的女子般。
重华大殿。
太子已脱下孝服,迫不及待穿上刚赶制出来的龙袍。
一众朝臣立在大殿之中,垂首等待太子登上神圣且庄严的御台,最后坐上代表尊贵地位的龙椅。
虽然太子的腿疾让人诟病,但天降祥瑞一出,谁也不敢再说出反对的话。
太子脸上噙着意气风发的笑容,迈上通往龙椅的御台。
“等下。”
骤然,一道清悦的声音在殿门处响起。
众人忍不住回头,只见许久不见上朝,几乎半隐退的温喻之,温首辅不知何时缓缓行来。
他逆着光,朝霞在他高挺修长的身姿上镀下一层金光,过分惹眼。
冷清的眼眸中幽深,透着深邃的凉讽。
太子不喜有点打断他登顶的重要时刻,不悦的回头睨向温喻之。
本以为会见到温喻之服软歉意的眼神,却对上这么一双,好像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时,太子顿时怒了!
自从天降祥瑞的名声扬出去后,似乎所有事情都变得顺遂起来。
更别说有人敢给他脸色看。
温喻之上朝迟到不说,竟不要命的对他冷嘲。
这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温喻之,你好大的胆子!”太子连温喻之的官职都不喊了,直接连名带姓呵斥出声。
他就要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温喻之不喜,以后大家尽可给温喻之落井下石都没关系!
温喻之眉锋微上挑,虽然他此时的位置比站在御台上的太子要低,但他微微抬起眼帘,看向太子的眼神尽显睥睨。
仿若他身上的从容与矜贵是与生俱来般。
众臣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为何温首辅能这么硬气的杠太子。
太子有苍天庇佑,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难道温首辅就不怕太子秋后算账吗?
可在场的同僚们,哪一个不被温首辅收拾过?
大家这么多人合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
可见温首辅这人聪明到让人害怕!
那么问题来了……
温首辅嚣张的不将太子放在眼里,这事肯定不简单。
现在还暂时不能站队。
再看看。
太子站在高处,视野极好,下面大臣们微妙的神情变幻,他尽收眼底。
可正是因为看得清楚,太子才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新皇放在眼里?
温喻之不耐烦和太子耗时间,他刚出来就有点想回去了。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有家有口的人。
于是,温喻之拍拍手,倏然,一群身着黑衣的侍卫纷纷现身。
一下子五十几人进入大殿,空间好像瞬间变得拥挤。
一众大臣见到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并不惊讶,因为从这些黑衣人穿着的袖头花纹团案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皇家影子卫。
只是,令大臣们震惊的是,能号令这些皇家影子卫的人,不是身为皇室正统的太子,马上要登基的新皇。
而是温喻之!
皇家影子卫不是一直以来都要效忠皇室的吗?
太子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冷声质问温喻之。
“本殿这几日一直在寻号令影子卫的令牌,一直寻未果,却不想在温首辅那,温首辅不解释解释吗?”
这话不知情的人听了,好像是温喻之偷了影子卫的令牌似的。
但在场的大臣们可不都是傻子,他们心底清楚,皇家影子的忠诚,绝对不会越过太子转投大臣麾下。
除非太子做了什么,令皇家影子卫难以忍受的事,才会另择主侍奉。
但这个新主,也必须是拥有皇家血脉的主子。
顿时,一众大臣看向太子的 眼神,就多了些难以理解的怪异。
温喻之淡淡开口,但下一秒说出的话却犹如惊雷在所有人的天灵盖上炸开。
所有人脑袋都嗡嗡的。
“太子,你违背人伦,弑杀皇上,现在皇上尸骨未寒,你迫不及待的坐上龙椅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众大臣再也淡定不了,交头接耳议论开。
“真的假的?太子弑父?”
“不会吧,要是太子弑父,为何天上还会降下祥瑞,让他当新天子?”
“你傻不傻,要是不是证据确凿,这些皇家影子卫们能集体叛离太子?”
“嘶——脑子不够用了。”
……
嘈杂的非议声传入太子的耳朵里,他眼前一黑,差点没从御台上一头栽下来。
他此时的脑子里是剩下一个可怕的念头。
温喻之知道了!
温喻之怎么知道的?
本来应该天衣无缝的啊!
不,不能认,死都不能承认!
强自镇定下来的太子,瞪着温喻之,眼底是嗜血的恨意,疾言厉色道。
“温首辅,你简直一派胡言!本殿明明是上天降下祥瑞,指定的新天子,岂是你口中那种大逆不道之人?”
他深深喘口气,指着温喻之,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温喻之,你随意污蔑本殿,犯了口舌,理当行断舌与割喉之刑!”
温喻之轻声嗤笑,巍然不动的淡淡反问:“如果臣有证据呢?”
声音不大,但杀伤力极强。
所有人心头一跳,视线在温喻之和太子之间来回徘徊,一脸震惊。
太子心头一窒,眼神有些慌乱,他咽了咽口水,虚张声势:“你说有证据就是有证…… ”
话未说完,便见殿外再次进人。
这些人身上依旧穿着素麻衣,皆是现存的皇室宗亲老人。
他们平日里没有权,但在皇室宗族内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为首老态龙钟的老人,在众宗亲的搀扶下来到殿内,眼神失望的看着太子。
此人辈份挺高,太子还得喊他堂太爷。
堂太爷声音沙哑:“卫飙死前,老夫见过他,他亲口说了,太子是刺杀先皇的凶手!别人不了解卫飙,老夫了解!”
“他本就是皇室宗亲,你父皇还得称人家一声叔,只是他打小对政务不喜,反倒喜欢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这皇位还是他让给你父皇的……”
一众大臣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也相信了皇室宗亲老堂爷爷的话。
温喻之看了眼太子煞白的脸色,心底轻呵,这才哪到哪啊?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
“若说天降祥瑞,确实降落在东宫。”
在众人惊疑的神情中,他继续道:“可祥瑞是降落在东宫中的玉淑院内,在两个刚出生小皇子和小公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