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同蒙娜一起去和关涛说飞机残骸的事情。那地方离研究所不远,即便我想要隐瞒,但随着探索的深入,那个庞大的残骸堆还是会出现在每个人眼前。
“等到了那边我需要你为我打掩护。”我和蒙娜走在长廊里,声音尽可能放低,“你对那里很熟悉是吧?带他们看看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好让我能单独在那里转一转。”
蒙娜跟在我侧面,现在刚刚清晨,走廊里的阳光不算充足,她像是藏在阴影里,似乎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
所以我当即停下脚步,把目光投向蒙娜,发现她只是和墙壁离得近了些,阳光没有照在她脸上。我还在怀疑自己为何会没来由地多想,又发现自己的手正不住地颤抖。
是我昨天没有睡好吗?也许是姿势不对,身子压住手臂整整一夜导致的。应该不是梦境,我对夜里的梦境没有什么印象,但应该是做了梦的。像往常一样——我已经习惯于做梦——像往常一样,不想再发生改变。
梦游,我飞快环顾四周。晨曦、玻璃、昏暗的长廊,周围熟悉又陌生。低下头检查鞋子,上面没有多余的泥土和枯枝烂叶,那我应该没有发生过梦游,不然鞋底会记录下一切。
“怎么了,你在做什么?”蒙娜打断我的思绪。我抬起头,还是看不太清她的脸。
我用力眨了眨眼:“没什么,可能是还没太睡醒,感觉脑袋还有点昏沉。没关系,我们继续说正事,你能帮我吗?”
一定是睡眠的原因,一定是我的头脑有些昏沉,意识尚且模糊。
“你信任我?”
我没想到蒙娜会这么问,于是我愣了两秒后,后知后觉地顺从下意识:“我相信你。”
“为什么?”蒙娜看起来想要刨根问底。这个简单的问题让我有点不自在,并且将这种不自在,这种慌张表现出来。
“因为格蕾丝?”这不是我的回答,而是蒙娜的。
“对。”我点点头,接受了她为我想出的理由,“因为格蕾丝。”
我感到有点轻松,就好像憋在胸口很久的浊气终于被吐了出去。
“我当然会帮你。你是格蕾丝的姐姐,而我是她的朋友,所以我们也是朋友。”蒙娜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走吧,我听见前面屋子里动静,他们陆陆续续应该都起来了。”
我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两声,声音在长廊里打转,而我打算忘掉刚才的插曲。
与关涛的交谈比我想象的顺利,蒙娜的口才很好,擅长说服人,又热心地为我们提供向导服务。当然,一定的物资要作为报酬。
我先蒙娜离开关涛的房间,要去通知其他人今天的行程,而蒙娜则还要和关涛继续商讨有关路线和时间上的具体事宜。
我挨个敲响大家的房门,通知过程中想过自己没准儿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前往那处残骸。
“我也要去?”维斯特会这样说并不意外,“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探险家。”
在他说话时,我故意偏头绕过他的身子和脑袋,向房间里看去。许多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桌子上摆放着几本摊开的笔记本,一个纸杯倒了,水从里面流出来,浸湿了其中一两本,顺着桌角流到地上。
“你水撒了。”我说。
维斯特移动下身子,有意无意地阻挡着我向屋里打量的视线:“刚才不小心弄洒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地上的衣服怎么回事?”我不认得那些衣服,它们不是勘察队的制式服装,“我没见过它们。”
“我从衣柜里找出来的,是之前的人留下来的。我想把它们处理掉,不然总觉得之前的人还在这里。”
“你是说幽灵?”
“你可以这么想,我是自己吓自己,越想越害怕。”维斯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所以还是处理掉比较好,不看见说不定就想不起来了。”
“那好吧。”我耸耸肩,勉强接受了他的回答,“一小时之后出发,你收拾整理还有吃早饭的时间还很充裕。”
“我不想去。”话题从凌乱的房间换回到任务,维斯特还是紧攥门把手,整个身体把房门堵住。
“你是医生,队伍需要医生,这是我招你进来的目的,而不是躺在床上睡觉。”我耐着性子说道。
说完,我又靠在门框,双眼凝视着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如果我不同意,你不会离开的,对吧?”
“当然。”我说,“而且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我只是……”维斯特含糊其辞,“我只是有点疲惫,最近偏头痛犯得厉害。”
“我不是医生,也没有偏头痛,帮不了你。但我们真的需要你,队伍需要一名医生。”
“好吧,我和你们去。”维斯特叹气道,“下次运送物资可以让他们带来点缓解偏头痛的药吗?”
“你有偏头痛却不带药?”
“不是,不是。”维斯特连忙解释,“我带了,只是最近犯得厉害,药吃起来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
“可以和总局联系,让他们补给点相关药品。可是你这么吃,确定没有副作用?”
“没事。”他说,“我之前这么吃过,只是会产生抗药性,没有其他危害。”
我怀疑地点点头,约翰在此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维斯特见我的目光被别人吸引,便关上了门。我没理会突然响起的关门声,朝约翰走去,小声告诉了蒙娜知晓飞机残骸的位置,以及我们一会儿就要去那里探索的消息。
约翰显得有些兴奋,还想继续问我什么。我却制止了他,用手指朝四周指了指。他心领神会,没继续追问,转而朝餐厅走去。
我最后的目的地是巫清华的房间,即将走到门前,发现门是半遮掩的。我微微驻足,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下意识将脚步放轻。
等站在门前,似是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仔细听了听,像是巫清华一个人自言自语。刚想敲门,又觉得还有一道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仔细想了想,好像蒙娜的声音。
于是我放下了要敲门的手,轻轻把耳朵连带着身体都向门口靠得更近了些。
现在我确定了,那就是蒙娜的声音。
我扭头看向关涛房间的方向。关涛和巫清华二人的房间一头一尾,相距二十来米长。
我皱着眉,边细细听着屋里在说些什么,边暗自思忖蒙娜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