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当深渊凝视你的时候，你似乎也不得不去凝视深渊。

    在那片死一般黑暗中，璃玥可以看到无数死者哀嚎的样子，有些她还记得样子，有些甚至不记得是否是自己所杀的了。

    一面之缘的水手，面目狰狞的守卫，那位意气风发的船长，她能清晰的在里面看见，她眯起眼睛，在深渊中寻找着一个身影。

    ...........

    还好......没有罗兰先生。

    结束吧........所有人都不用在痛苦了。

    她拿出卷轴和魔法书，默念起了上面所记载的咒语，她血红色魔力融入大地，一座座高塔拔地而起。

    一座高塔代表了权利，两座是掌控，三座是皇权，四座是秩序，五座是人理，六座是至高术.......这似乎都是前人的术式，以她自己的能力来说，不知道可以铸造几座高塔。

    死渊的魔力开始被遏制，就像有所感知一样，其似乎对这股魔力有了强烈的依赖感，在高塔的镇压下，其魔力的波动开始愈来愈剧烈。

    “很不老实啊.......”璃玥皱了皱眉头“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啊，只要布置好封印应该就好了啊.......怎么会这样

    黑色的冰面裂纹愈来愈大，高塔的顶端交织出了一片深红之网，向下覆盖着。

    “咔嚓。”就像普通冰面碎裂的声音，不知怎的，她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反抗，那股强大的气息似乎在朝着自己袭来。

    “砰！”黑色的深渊冲天而起，带着碎裂的地面，席卷着十座高塔，封印的力量开始迅速的衰竭，一切似乎都在摇摇欲坠，在这滔天的威势里，她仿佛可以感受到一片世界的重量。

    一场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轰隆！”一座高塔轰然倒塌，狠狠地砸在地面上，砸碎了一大块的冰面，紧接着一座高塔再次拔地而起，两者在强烈的抗衡着。

    “怎么会这样.......”璃玥一个踉跄，她脚下的地面也开始破碎，黑色的深渊从亘古的地底开始向着现世冲击。

    她高高的跃起，落在了远处的一块浮冰上，十座高塔围住了死渊的中心，但是死渊的范围明显远远的大于被圈住的范围。

    就像是一堵巨大的黑墙拔地而起，璃玥面前的世界变成了漆黑一片，那些封印的高塔被顷刻间吞噬。

    “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反抗，到底是什么刺激了祂。”璃玥攥着拳头，她感到了一股灵魂的恶寒，那堵黑墙似乎在吸引着自己，一点点的牵引力在拉扯着她，想要将她拉向那深渊。

    “我的心脏，我的血晶，我的灵魂.......”璃玥抱着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在颤抖，为什么在共鸣！”

    “不要啊.......我不要啊.......”

    “不......不可以，不要.......不可以过去。”璃玥痛苦的跪了下去“如果进去的话........可能就回不去了........”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幅幅画面，这似乎不是她能看见了，这似乎是死渊的视野，她在这片区域里看见了自己，看到了犹如风暴一般的极寒过境，她看到了一个个挣扎的灵魂，在生存和死亡的缝隙里挣扎着前进着。

    “我不要........就算是为了他们........为什么是我.......我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怪物！”

    她脚下的黑色潮水勾住了她的手臂，似乎在轻轻的拉着她。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如果逃走的话........”璃玥小声地呢喃起来“那是不是还能像个人类一样活下去。”

    她的声音在慢慢的颤抖。

    “但是大家都会死吧......这个范围，可以影响到帕尔瓦蒂.......”她回头看了一眼“我好想逃啊，但是逃的话，以后绝对会愧疚的活不下去吧.........”

    “不要啊........不要啊........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大家都不要再痛苦........”她跪倒在地上，崩溃的浑身发抖“让我逃走吧......让我逃走吧........”

    她的身子颤抖着，泪水从从眼角流下，无数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似乎都在劝说着她接纳死渊，解决一切，让那些痛苦的画面消失。

    “没有别的魔法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强烈的反抗，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璃玥对着那片深渊怒吼着“我是个怪物，不要想用这些东西来要挟我！”

    “为什么.......这种时候我总是不够自私.......不够伪善.........”璃玥擦了擦泪水，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眶微微泛着红。

    “我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勉强算个好人........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璃玥苦笑了一下“这么想，做事的目的还是出于功利啊，为了巩固自我认知啊.......救人也好，杀人也罢，阻止寒潮也是..........”

    “本来就是个伪善的，善于伪装的怪物罢了........”璃玥缓缓的起身，黑色的丝线环绕着她的手指，缓缓的拉着璃玥脚下的那片浮冰。

    她看着缓缓接近的黑墙，一股灵魂深处的共鸣感愈来愈强。

    我会变得愈来愈像祂，还是祂会变得像我？

    真是愚蠢的问题啊.......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肮脏而卑微的灵魂罢了.......除了克洛，大概没人可以接纳我吧.......

    她的手触到了那片黑墙，仿佛是有另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她的身体慢慢的融入那片深渊，她回头看了一眼雅库斯克，看了一眼帕尔瓦蒂，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方。

    我会死吗？还是变成一个怪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死了吧，不抵抗了，这样难过的人应该只会有克洛一个人了，对不起了，虽然我们可能只是，萍水相逢。

    她的身体陷入了一整片的黑暗，死渊在这一刹似乎安静了下来，黑墙慢慢的下降，一点点的融入地面，蔓延到极远处的死渊也蜷缩了回来。

    极寒消失了，寒潮也消失了，冰面开始破碎，在这个深秋，一场温暖的风似乎慢慢的开始吹拂了起来。

    在雪地里走着的人们，被一股暖风吹的涕泪横流，他们摘下了帽子，解开了围巾，脱去了手套与护目镜，他们身体颤抖着，面面相觑，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就足以让两个陌生人激动的两两相拥。

    在这个落叶飘零的日子里，那些曾苦苦挣扎过的人们，会不会看到枯黄的叶飘入水面，在长河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也许会吧，但是雅库斯克的深秋要结束了，第一个冬天也要来了，这也许会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