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沉砚心里无比烦乱。
另一边,和小环汇合的宋南烛正在慢慢地整理思绪。
之前被山贼盯上,跟今天被人找茬,情况完全不同。
之前山贼将她绑上苍溪山,显然是动了真格。
而今天发生的事,应该是谢沉砚安排的。
可宋南烛不明白,谢沉砚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想图什么东西?
还是单纯的无聊想找人消遣?
又或者别有用心?
如果单纯图什么东西,那谢家世代经商,家境殷实,甚至家里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谢沉砚应该看不上宋家的那点家底。
如果只是单纯的无聊想找人消遣,倒是有些可能。
可她不相信,几次三番从山贼手里把她救下来的少年,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所以唯一能解释得通,那就是这件事另有隐情。
至于谢沉砚到底隐瞒了什么,就算旁敲侧击能问出来,宋南烛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谢沉砚说话实在太难听,就像针尖一样扎进人心头。
前两次情况危急,她顾及形势,不跟他计较也就罢了,这次竟然还是这样。
他明知道苍溪山上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故意找人来欺辱她。
三两句话抬高自己,却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难道他不知道,这些事,这些话,若传出去,会顷刻毁掉她清白和名声。
世人对女子总是格外苛刻。
同样一件事,对男人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笑料,可对于女子而已,是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唾骂的耻辱。
清白和名声对一个姑娘来说,等同于性命。
虽然宋南烛很想弄明白谢沉砚跟山贼之间的关系,以及谢沉砚为何总能在她陷入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但她不想再听到任何辱骂自己的言辞,更不想再经历噩梦一样的情景。
若是继续放任谢沉砚继续对自己恶语相向,她总有一天,她的清白和名声都会毁在他轻飘飘的言语上。
与其坐等名声被败坏,不如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跟谢沉砚划清界限。
至于谢沉砚隐瞒的事,就算他不肯说,她也总有法子从旁人那里问出来。
宋南烛思索一番,决定从花展毅那里下手。
她之前让小环去打听关于谢沉砚的消息,得知谢沉砚和花展毅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至交,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她第一次见到花展毅时,花展毅明明没见过她,却笃定她的名字,还说是谢沉砚告诉他的。
当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沉砚打断了。
想来谢沉砚应该是怕他说出什么,才会急忙让人闭嘴。
从花展毅嘴里套话,定能套出谢沉砚隐瞒的事,说不定还能揪出那个压在山贼上头的人。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宋南烛打定主意。
……
细雨绵绵,星沉月落。
白天折腾了一天的宋南烛陷入了梦境当中。
她又一次梦到了谢沉砚。
夜色阑珊,皓月当空,
旖旎月色下,陈郡的街道上人潮如织,无数盏明灯错落在街道上空。
由上而下俯瞰,如同漂浮在天河上莹莹闪烁的繁星,初烁空谷,漫若朝炬,百里皆见光明而夺月色。
城中的街巷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铁器敲击声不绝于耳。
鱼龙混杂的街道上,一伙行踪鬼祟的男人吃力地抬着一个麻袋。
麻袋足有一人长,里面沉甸甸的,隐约勾勒出人形。
几个男人合力把麻袋抬到巷子里。
越往巷子深处,周遭环境越漆黑偏僻,跟明亮热闹的街道割裂成两处。
麻袋里的人约莫察觉到了什么,扭动着身躯挣扎。
抬着麻袋的两个男人手一滑,麻袋当即“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袋子里的人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却被人当胸踢了一脚。
这一脚用足了力道,把谢沉砚踢得飞了好几步。
谢沉砚蜷着身子,紧闭双目,闷哼一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谢沉砚咬牙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攀着围墙趔趄站起来。
黑暗中,有六七个模糊的人影居高临下站在谢沉砚身前。
忽然,有人喊了声“小二爷”。
紧接着,巷子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须臾,一团橘黄色光线照亮巷子里的小小天地。
一个穿着玄色锦缎长衫,腰束玉带,拄着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谢沉砚身前。
谢沉砚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黑暗中,棍棒破空而来,狠狠敲到他腿上。
少年膝盖吃痛,到底还是屈膝跪了下来。
“谢忱,别来无恙啊!”阴鸷的男声在谢沉砚头顶响起。
这声问候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谢沉砚艰难地抬起头,费劲地仰视面前的男人,说出的话有气无力:“是你。”
男人咬牙切齿道:“谢忱,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曾经对我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谢沉砚冷哼一声,明明已经落到了别人手上,却还是挑衅地勾起嘴角,声音微弱,语气却带着不屑和嘲讽。
“你在狗叫什么,不就是废了你条腿吗,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弄得跟怨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了。”
话音刚落,迎面又是一记闷棍。
鲜红的血液从谢沉砚额头蜿蜒而下,染红了少年倔强的脸庞。
男人阴测测道:“花展毅我动不得,你我还弄不死吗?”
说完,手一挥。
旁边六七个男人围过来,对着谢沉砚一通乱棍。
谢沉砚本应求救或还手,却不知为何,他既没有大声呼救,更没有还手,只是徒劳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棍棒落到皮肉上发出声声闷响,在空旷寂静的巷子里回响,让人格外心惊。
暴行持续了至少一刻钟。
奄奄一息的谢沉砚倒在血泊之中,艰难喘气。
男人一脚踩在谢沉砚的胸口上,用拐杖抵着谢沉砚的咽喉命脉。
“谢忱,你这张嘴不是喜欢犯贱吗,趁现在还能说,你就多说点,哪天本公子心情好,说不定还能帮你实现你的遗言。”
谢沉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斑驳的血迹遍布脸颊,眼皮肿起一个大包,遮住他的视线。
即便狼狈至此,谢沉砚仍旧目露凶光,犹如困兽。
“呸!”
有气无力的鄙夷。
黑暗中,几乎贴到地面的烛火照亮了狼狈的谢沉砚。
身居高位的男人收回脚,后退一步,整个人陷入无边黑暗中。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棍子高高挥起,猛的朝谢沉砚脑子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