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一支簪子,宋南烛看向谢沉砚的目光敌意消失了,多了几分歉疚和友好。
“辛苦谢公子这么大老远跑来送簪子了。”
谢沉砚窥见宋南烛情绪的转变,心里像是被太阳曝晒过后的湖面,微微发紧发烫,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哪。
他竟有些羞于对上少女的目光,罕见的微微低下头,声音放柔放缓。
“我这么大老远过来,不请我喝杯茶吗?”
宋南烛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笑盈盈道:“是南烛失礼了,不知谢公子想喝什么茶,敬亭绿雪、不夜侯、还是天目青顶?”
宋南烛报的茶名谢沉砚一个都没听说过。
在他看来,喝茶跟喝水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喝水是用来解渴的,喝茶也是。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茶道一窍不通,咧嘴露出一张笑脸,气势豪迈道:“都试试。”
宋南烛愣了愣:“……”
站在宋南烛身边的小环更是腹诽:什么都试试,但这是试菜吗?
谢沉砚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话,拿着簪子大大咧咧的走进屋子,也不等宋南烛开口,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小环刚想开口阻止,就被宋南烛拦住。
宋南烛对着小环摇了摇头,小声道:“备茶。”
小环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听命,转身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翻出茶叶。
谢沉砚闯进屋子的时候心里直打鼓,一直在想要是宋南烛开口敢自己出去,自己该用什么理由留下来。
没想到宋南烛没有赶自己,不仅让自己留下来,还让侍女去备茶,一时间心中欢喜跃上眉梢。
谢沉砚沉住了气没有先开口,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宋南烛,等小环把茶叶拿过来,他才扭头朝着小环说道:“我跟你们家小姐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小环惊愕。
她没听错吧?
这个谢沉砚竟然开口叫她出去?
她要是走了不就留下小姐跟谢沉砚了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别人看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环极其不愿离开,给自己找了个留下的借口。
“奴婢在这里伺候谢公子茶水。”
谢沉砚静下心来跟宋南烛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怎么可能留小环在这里碍事碍眼,刚想骂小环多事听不懂人话,忽然想到宋南烛就在自己面前,要是自己骂了她的侍女,肯定会被她厌的。
于是转了话锋:“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们家小姐便宜的,我都救过你们家小姐那么多次了,想要占便宜早就占了,还等得到现在?”
话虽如此,小环还是不放心。
宋南烛知道小环是担心谢沉砚会对自己动手,自己会吃亏,心中生出一股暖意,走到小环身边,笑着摸了摸小黄的脑袋,说道:“傻丫头,谢公子不惧生死,多次对我施以援手,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什么的。”
小环看着宋南烛脸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凑到宋南烛耳边小声叮说了一句:“小姐,我就在外边守着,有事一定要大声叫我。”
宋南烛点点头,目送她出门。
等小环关上门,宋南烛转身走到桌边,开始动手给谢沉砚泡茶。
谢沉砚本意不是来喝茶,但看到宋南烛慢条斯理的把茶叶加到杯子里,慢条斯理烧火泡茶,恍惚觉得似乎留下来喝茶也不错。
宋南烛定下心来泡茶,一举一动都透出娴静雅致的气质,加上她人生得极美,泡茶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一幅仕女图。
谢沉砚看着看着,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宋南烛泡好了一壶茶,端着茶杯递给谢沉砚。
谢沉砚也不管杯子里泡的是什么茶,接过来一口灌下去。
刚泡好的滚烫茶水,本来是要慢慢品,他却当成解渴凉白开一样。
他灌得太快太急,茶水刚进到嗓子,下一刻,灌进嘴里的茶水尽数吐回杯子。
火辣、酥麻、剧痛。
谢沉砚感觉嘴里像被火烧似的,顿时没了知觉。
他张开嘴,拼命用手扇风,试图用一丝凉风扇走燎烧之感。
宋南烛第一次看到有人牛饮似的喝茶,心绪复杂,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谢沉砚扇了好一会儿的风,嘴里火辣辣的感觉才降下去一点。
他颇为恼怒瞪了宋南烛一眼,大着舌头说道:“为什么是烫的?”
宋南烛莫名其妙,答道:“茶水……本来就是烫的。”
谢沉砚被呛声,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好吧,茶水确实就是烫的。
他问的到底是什么蠢问题……
谢沉砚尴尬的伸手捂住脸,仿佛只要看不到宋南烛,就不会尴尬一样。
宋南烛不知道他是被烫得太疼,还是在生气,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询问:“谢公子,你还好吗?”
谢沉砚缓缓抬起头,放下手,眨巴眨巴眼睛,依旧大着舌头。
“不太好。”
每说一个字,舌头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眼眶里甚至被疼出了生理性泪水。
宋南烛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觑着谢沉砚可怜兮兮的脸色,嗫嚅道:“那……我拿药来给你涂涂?”
谢沉砚放聪明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宋南烛当即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最下方的小抽屉,拿出常备的烫伤膏。
走回谢沉砚面前,看着张开嘴等着她上药的谢晨,一时间有些愣神。
她只知道烫伤膏是涂在被烫伤的皮肤上,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傻到把开水往嘴里倒,也不知道这烫伤膏能不能涂进嘴里。
谢沉砚看宋南烛半天不动,嘴里被烫出来的水泡越火辣,伸手拽了拽宋南烛的袖子,声音急切又微弱道:“疼……”
宋南烛心一横,寻思反正都是治疗烫伤的药,就算吃下去,应该也死不了人。
于是乎,她打开烫伤膏,小心翼翼的往谢沉砚嘴里倒。
谢沉砚嘴里的水泡一接触烫伤膏,更加火辣。
但他想着这都是药,忍过这一阵疼就好了。
便不由自主抓住手边能抓的东西——宋南烛的袖子。
宋南烛倒完了药,看到谢沉砚疼得脸色通红,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
脑海中突然想到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