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修河堤的,暴动了?”
“是的。”
“然后皇帝担心俺们闹事?”
“是的。”
“所以决定把俺们都杀了?”
“也不仅仅有这层原因,可能这建筑不那么简单……”
萧铮一瞬间就激动起来:“俺们又不是来修坟的,不对,修坟也不应该。”
他兄弟迟疑道:“所以大哥,咱们……跑?”
“跑?”萧铮一瞬间神色悲戚起来,“咱能跑到哪里去?这么多人,没有路引,没有粮……即便都克服了,等归元到来等待我们的只有一个死字!”
“人皇在上,这……咱……完了?”兄弟如遭重击,神色恍惚起来。
看着自己的同乡,自己的兄弟,萧铮决定放手一搏。
“把兄弟们都召集过来,我们需要聆听神的指引……”
————
一部分人支开监工,剩下的几个领头的人在建筑主梁下举行仪式。
祭坛很简单,甚至已经很难和宗教这种神圣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在黄土地上摆着泥塑的坛子,坛子上供奉着不知是哪位没舍得吃的麦饼。
祭坛周围是拿着工具的民夫们,他们无比殷切的祈望着神灵的指示。
萧铮在最前头,用嘶哑但清晰的声音向慈母禀告这事。
“我们,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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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怎么做?”
少女形象的慈母再一次看着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被王朝气运收割走,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怎么做?
祂真的没有什么主义,但这个疑问已经顺着连接抵达了每一个信徒的潜意识深处。
于是祂收到了众生的回复:
“蛮夷前些年才弄死了他的父亲,现在自己也掉池里了,还得抓他的儿子来赔厂里的损失。”
“妈了个巴子,这娘希匹的税怕是不给人活哩……”
“啊?还有人管朝廷干甚?找个低头当隐户那是个逍遥快活!”
“有人起事?俺要响应!”
“可是,修士啊,那可是修士老爷啊,咱咋打的过啊?”
……
听到这里,祂已经有了决定。
“去吧,孩子们,以自己的意志……改造这个世界吧!”
祂轻轻挥手,撒下一片种子,像是盼望远行子女的回信一般在神国驻足。
亦或是一个老农一样,期待着来年的收成。
————
“以自己的意志……改造这个世界吧!”
看到这个其实并不明确,甚至是含糊和和稀泥一般的回答时,在场的所有人微微诧异,随后就亢奋起来。
宗教嘛,在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图一个心安。
有时候当你去祈求神灵给足你启示时,自己的内心已经做出来抉择。
现实一丝平静,甚至有些迷茫的声音:“反了他的?”
随后就是坚定的呐喊:“对,反了他的!”
于是被氛围感染的人们分分表示道:“反了他的。”
激动之后就大眼瞪小眼,谁也搞不清楚要干啥。
都是群苦哈哈的民夫,谁干过这事啊?
甚至因为教育程度的匮乏,连夜有狐鸣鱼腹藏书、当朝无道待天伐之、前朝后裔再造新天之类的把戏都不会用。
咋整啊?
“这样吧,咱先说服更多人加进来,咱们分头去拉人,能拉几个是几个。”
“然后这位兄弟,哥几个凑点钱给你,去打听一下周围的驻军捕快,弄几份地图回来……”
接着一群人乌泱泱的就出去了。
显然,这伙人的保密意识和行动计划都差得离谱。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两天过去就闹得沸沸扬扬。
监工也不都是瞎子,看着有人想闹事可得来捉人。
没掺合的民夫也坐不住了:把香主抓走可还了得?
宗教在这个时代的影响力,那可以说是杠杠滴强!
朝廷看这阵仗可不对头啊,要是闹大了那还了得?
处理起来也算是经验丰富,找个罪名按上就完事。
除了贪污受贿这万能罪行,也就细作这勉强适用。
面对这种莫须有的指控,萧铮笑的可是畅快淋漓。
“呵,细作?知道我这个细作探到什么东西了吗?”
对峙现场,萧铮那讥讽的神色倒让捕快慌张起来。
民夫们更是翘首以盼,官方认证萧铮真知道什么。
“竣工值日,杀尽民夫。”
……
“啊?”那些没加入的,加入却不知道干啥的瞬间就懵了。
这这这……啥意思啊着?
香主看来是真的探到了大新闻。
顷刻间,哭喊、谩骂充斥着整个工地。
这时候,就得再加一点料了。
“几天前,南边修河堤的十万民夫已经受不了盘剥反了。”
其实有多少人,反没反萧铮也不知道,但这不气氛就到了嘛……
气氛到了,人就很容易上头。
比如现在。
“狗皇帝不是个东西,咱也反了!”
“横竖都得死,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动手!”
萧铮本人也上头了,立刻扯上自己熟悉的宗教领域:
“慈母教导我们,让我们放手去做!有大功绩的,历经劫难即可成神,位列黄天并且享受香火!”
要是说前面是不得不干,现在就多了一层期盼在里头。
进入神系,受世人供奉,族谱另起一页,中原节头香供奉……这是多大的诱惑啊。
最后,萧铮号召到:“反他娘的!”
四下分分响应:“反他娘的!”
首先遭灾的就是监工。
平日里按着他们干活,现在自然成为第一批打击对象。
分散的,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监工被汹涌的人潮冲了个七零八落,他们倚仗着自己有修为在身挥舞着鞭子苦苦支撑。
但是在百倍人数比的绝对数量面前,些许的质量差距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即便这些民夫大多都身子亏空的厉害,即便民夫手上的都是并不趁手的工具,可解决掉他们不过是多花费了一点时间。
就这点时间,已经可以出现变故。
平叛的队伍不到半日就抵达了,他们有着更加精湛的修为和皮甲作为护具,形成军阵之后没有趁手兵器的民夫更本无法破防,只能被缓缓绞杀。
就如同南边那只修河堤的队伍,如同古今无数支这样的队伍一样。
自己的同乡、兄弟更本无法阻挡军阵的推进,没有组织的非正规步兵在军阵面前畏畏缩缩。
情急之下,萧香主开坛做法,虔诚的对慈母发出期盼:“黄天祝我!”
于是,在这本应是夏粮丰收的日子里,却是闷雷滚滚。
一道春雷,直接劈进军阵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