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治二年春,朝局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赵松寿和关之信被任命为宰相;刘睿、周做会出任副宰相;周亮、邱养德、白铭肇、冯体仁、司马德文等人当上了执政;张永德和张洪涛掌握了枢密院。而原先的中央禁军则被拆分成殿前亲卫、殿前步兵、殿前骑兵、侍卫亲军、侍卫步兵、侍卫骑兵六支部队,并分别交由齐元能、孙非等将领统率。曾经参与叛乱的大将赵义廷被外放到岭南任广西节度使。因赵松寿和司马德文悄然倒向了石坚一方,致使在朝堂上,齐王的势力逐渐占据上风。
在帝国西南边陲的黔中城里,节度使王克明正坐在他的衙门二堂里苦苦思索着。他抬头对自己的亲信云贵黜陟使张文海、播州知州蔡光辉和朱提镇守使安杰说:“把你们从治所叫来,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老夫怎样才能重返中央。为师若总呆在这里,虽然享有节度使自治的权力,但终归还是囿在西南一隅,没有多大施展,连你们的才能也会被埋没的。”蔡光辉一拱手说:“恩师,咱们以前拜错了门槛,现在想改换门庭可非易事呀。尤其是东西二殿下相互争雄,谁胜谁败还未可知,若咱们再磕错了头,可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张文海略一拱手说:“恩师,蔡大人说的不错。咱们不但要多方考察选好新主,还要以特殊的功勋博得新主的赏识才行。否则,我们不若不动啊。”王克明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诸位放心,离开汴梁的这五年,老夫做了许多准备,也想了许多。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和各方面的情况看,齐王的胜算显然更大。所以,我们应即刻开始拥戴齐王进位的工作,以期在今后的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其实,你们也许能够感觉到,老夫早已在做这件事情了。”安杰拱手说:“怪不得大人在公主作乱时,就让末将率领五千人马前往齐王军中效力。只可惜,末将到达前线,只打了一仗,战事便结束了。不过,大人托我送给王爷们和在京大员们的厚礼末将均已送出。齐王殿下对大人还是很看重的。”张文海也一拱手说:“恩师,既然您已决定拥戴齐王,就请您示下我等该如何行事。”王克明又捋了捋胡子说:“前些时,有匠人在盘州发现了一块两千斤的大玉。玉身上的纹理酷似一个‘齐’字,为了让这宝物更加神奇,老夫还叫人从大理国重金请来盘玉的匠师,在‘齐’字下方嵌入了一个‘皇’字。正常时候它不显现,每当雨后,大玉上便会出现‘齐皇’二字。文海啊,为师想派你把这件宝物押往汴京,献与齐王,以表我等效忠之意。且齐王也需要我们这样的外援。故此,我想齐王是不会拒绝我们的美意的。”张文海马上跪倒称:“卑职愿遵师命,定不负恩师所托。”蔡光辉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恩师,既然宝物出现,又怎么可能没有祥瑞呢。我记得二月底,乌江上的夜郎泽从晨至昏,湖水颜色有异。咱们可以向朝廷报告说三月三乌江水呈紫色,云蒸霞蔚,主大周太平繁盛,国祚绵长。”王克明微微一笑说:“紫气东来,确为吉兆,就照你说的办。”安杰若有所思地说:“大人,您封疆守土,负有军事责任。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跟大理的关系上做些文章?毕竟,大理国力羸弱,我们拿下他一两座边寨不成问题。”王克明想了想,说道:“刀兵不可轻动,不如花些银子从大理国买通一些人来,对外宣称他们是主动归附,这样一来既显出了我大周的威仪,又张扬了我天朝的恩泽,还能得到朝中清流言官们的赞赏。岂不更为稳妥?”安杰心领神会,再次抱拳说:“大人高见,末将明白。”
十几天后,在汴京南城的驿馆内,山南学政谭琴手里拿着一张信笺来回踱着步子。他走到书桌前,手撑着桌沿,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哎,想我谭琴聪明绝顶,宦海沉浮十余年,可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学政。再看看同年的刑部尚书陆祥楠,户部侍郎文泰,山西节度使宋启愚,兵部侍郎李文尊,吏部侍郎童道生,陕西巡抚楚仁杰,礼部侍郎汪博彦,哪个不是封疆大吏,哪个不是位极人臣!”他仰头望向屋顶,两颗眼泪悄然淌落。他轻轻拭了拭泪,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信笺说:“本指望此次进京冯相能重用于我,可……”他走到座椅前,一屁股坐下,小声言道:“可冯相也已不似当年受到殿下信任了。见这两次,你别的不说,却把个小白盒要我放到泰陵去,说是可做些别人想不到的推戴之举,这算什么事呀!”他再次站起,漫无目的地走向了窗边。
是夜,万籁俱寂,正在床榻上安睡的谭琴突然坐了起来,大喊道:“陛下饶命,微臣不敢了。”他用力冲着床外磕下头去,可却一下子栽到了地上。醒后的谭琴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缓了好半天,才怔怔地咬牙说:“也罢!先皇托梦不敢不尊,圣贤教诲不敢忘怀。大不了一辈子做个小小的学政,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罢了。谭某又怎么能背弃本心,做这装神弄鬼的事呢?”
次日黄昏,齐王石坚把刘睿、张永德、齐元能、陈伟亮、白登和林九都叫进了密室。这个林九都自镇压丹阳叛乱升任中牟知县后,便到处打点钻营,并最终搭上了白登的关系,成为了齐王亲信,现任兵部职方司郎中。几个人神神鬼鬼地商议到了亥末。最后,石坚豁然站起,命令道:“诸位是本王最为信赖的人,也是此次举义本王要仰仗的人。当然,事成之后,本王给你们的勋位和赏赐也必定在他人之上。三月中旬,朝廷已经议定,下月初四,本王会和成王还有小皇帝前往荥阳拜谒先皇陵寝,我们就在那个时候动手。本王会找借口晚出京城一天,利用这十二个时辰,将成王留在开封的重要党羽一网打尽。刘相和齐元能、白登也留在京城,辅助本王,行此大事。”刘睿等人赶紧跪倒,口称:“微臣(奴才)谨遵殿下谕令。”石坚抬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又命令道:“按照惯例,皇帝前往祖陵,必在中牟驻跸。张枢密使,你带些部队跟在小皇帝身边,名为保护,实则假借皇帝的名义宣召周亮、张洪涛等将领觐见,并乘机拿下他们。若有必要,张卿可临机决断,甚至杀掉石垚。然后再以‘成王弑君,犯上作乱’的名义,清剿叛贼石堃。”张永德也赶忙跪下,说道:“微臣领命。只是,别人都好说,那周亮原为我的上司,军中威望又高,不好对付呀。”石坚微微一笑说:“这一点林郎中已经考虑到了。那周亮艮得狠,从来不愿党附,跟石堃也是貌合神离,前些时还曾称病不出。我想成王这次是不会带他去的。为了防备万一,兵部可以搞点小动作,把他拌在京城。到时候,本王亲自处置他。”张永德又磕了个头说:“殿下既有安排,微臣就能放心行事了。”石坚又说道:“成王出行一般都会带领近万兵马,随行保卫。”他怪笑了两声,接着说:“只可惜他不知道林郎中在做知县时就对行宫做过手脚。陈将军,你依照先前所议,提前一晚率领一万西北军进驻中牟。林郎中,你带着二百近卫埋伏到行宫密室。只要成王在县城驻跸,他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对于那些胆敢反抗的成王部将,你们不必请示,一律格杀勿论!”陈伟亮和林九都也跪地磕头,接受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