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墨并没有太在意印章的事情,只当是随手拿出的玩物,收回随身的小口袋里之后就不再理会了。
看着堆满货物的马车帐篷顶,秦墨枕着布包开始回忆前几天商队里发生的所有的所见所闻。一时间也拿不准这商队到底藏着什么名堂,总之临时绕路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路上,秦墨始终也没见到婢女小芸口中的那位姜姓的少东家。周围的人也不怎么和秦墨说话,倒是小芸往这边跑得勤快。
对于这个奇怪的小婢女,他倒也不排斥,就当是个解闷说话的伴了。平时也不见那婢女与谁亲近,似乎是只喜欢往秦墨这里跑。
所以,即使他已经发现了那名小婢女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但秦墨并没有在谈话间表露出自己已经看穿了,又或是出言试探。
不多问,是成年人之间的最后的体面。
马车外面还在下雨,湿冷的雨水偶尔会从帘子外飞溅进来。秦墨不得不用一件雨布挡住那道缝隙,以求睡个安稳觉。
车队急匆匆的行进,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秦墨好几次被那种极浅的土坑震醒,只因为马车的行进速度实在太快。
大约到了中午模样,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片,外边也没什么光亮。
队伍慢慢停了下来,驻足做饭休息。护卫们守在一旁,擦拭着刀具与武器。杂役们撑着伞,半边身子淋湿了准备找干燥处就地挖土准备砌灶做饭。
而秦墨坐在那辆载着货物的马车上,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他现在是双全手吕梁,一个稚嫩并未将来会名声大噪的江湖郎中。
云中伯这个身份离他很远,他特意从太原城跟的商队。只要秦墨跟随着这支商队顺利到达京城,分道扬镳之后谁能查出他的来路。
正当秦墨看的出神之际,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冒着冬雨靠了过来。
是那个奇怪的小婢女小芸,穿着绿色的袄裙披着厚厚的裘衣,手里拎着个食盒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避开一处水洼,小芸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站在马车外朝着秦墨招手道。
“吕公子,吃点东西吧。”
“好。”秦墨撑着身体就想要从狭窄的马车里钻出去,但很快被小芸叫住了。
在秦墨疑惑的眼神中,小芸指了指马车前端用于坐人的车辕位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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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去吃饭了,我们可以坐在那吃。”
“我们?”秦墨微微愣了愣。
他休息的地方在马车的尾部,在众多的货物中隔开了一个只能供一人躺着的位置。所以他想要吃饭,都会爬出马车去外面吃。
不下雨还好,下雨的话就得站在篷布底下快些吃完,又或是撑着把伞吃饭。
这几天秦墨的饭菜都是小芸送来的,秦墨站在那吃,婢女就笑眯眯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只是这次,怎么是一起吃?
“怎么了?吕公子不愿意吗?”小芸笑着问道。
秦墨倒没有不愿意,很快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就这样一起坐在车辕上,一起吃着食盒里的饭菜。
“原本马上就要抵达京城了,谁料竟是出现这等意料之外的事情。”小芸挨着秦墨坐下,目光看着远处,忧心忡忡的说道。
看着小婢女一副没什么胃口的模样,秦墨倒是没心没肺的,多吃了几口饭。
他执箸指了指前方的低垂的大块阴雨云,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闻言,婢女整个人一愣,随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公子所言倒是有理,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罢,小芸当真是端起碗快和秦墨一同吃了起来。
短暂的休息过后,商队的车马再次出发,沉重的车轮碾压过湿润的泥地。这次绕行他们要多走一倍的脚程。
也就是说,三天抵达京城变成了六天。
下午,秦墨躺在那个属于他的狭小的位置了,心里默默想着京城的事情。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六天应该能赶上。
如此想着,秦墨闭上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对这商队有过一丝丝的好奇心,但他仍旧忧心忡忡,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恐怕再也到不了京城。
日落昏黄,雨还在下,商队已经趁着夜色赶了一段路,终于到达了一处驿站歇脚。
众人一脸疲惫开始铺设雨布,卸车喂马。
忽的一声高喊,一个杂役急急忙忙的跑到了秦墨面前说道。
“吕大夫,里面出事了,有个伙计突然发病快不行!东家请你去看看!”
听完那杂役的话,秦墨也没有磨叽,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背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青囊与葫芦,对那伙计说道。
“带路。”
“诶!好!大夫这边!”
跟着那杂役穿过点着火把的走廊,这是一处十分破旧的驿站,院子里停着许多车马。在他们这批商队进来前,这驿站就已经有人了。
到处都是腥臊味,混杂着常年发霉的恶心的味道。
商队的东家自然不可能住进这驿站里,始终待在那辆豪华的马车里没有出来。只是能看到有仆役捧着热水盆过去,估计是女儿家的洗漱。
昏暗的走廊前方传来了人群的喧闹声,尖叫与嘶吼声不断,像是起了什么冲突。秦墨本能的警觉了起来,默默的摸了一把怀里的枪。
“我们的人伤了!你们得给个说法!”三四个男人提着刀,穿着粗糙的棉衣,眼神不善的看着商队的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姜姓的东家养的,行事自然也不会过于鲁莽。几人只是戒备着,并不理会前来找茬的几个男人。
秦墨踏入房间前正好借着夜色瞧着院子里一个翠绿的人影闪动了一下,似乎是那个奇怪的婢女小芸,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
“大夫呢?大夫!”
“你们这群混账!把俺兄弟推下楼,快赔俺兄弟药钱!”
呼的一声,门口的烛火突然明亮的一瞬。所有人的愣了一下,他们看见一个年轻的郎中背着青囊走了进来。
一步踏入的同时,那年轻人的目光极快的在人群中每张脸扫视了一遍。
那三四个寻事的男人勐地一怔,心里感觉到一阵不适,而后马上又转而了愤怒。一个男人举起刀指着秦墨,吊着眼睛怒骂道。
“哪个没长眼的瘪三!再瞎看爷爷把你眼睛给挖了!”
话一出口,在场的姜家护卫顿时皱眉。在这偏僻的地界,这班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倒是真有可能做出那等残暴之事。
虽然他们皱眉,却没有帮秦墨出头的意思。只是戒备的看着那三四个男人,似乎只要他们动手护卫也会动手。
从明亮的门口烛火中走出的秦墨并没有理会两拨人,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目光在地上一扫就发现了两名倒地的人。
没有说话,秦墨先是探查了那名商队里的活计的情况,扒了扒眼皮发现他只是被摔晕了,喉间涌出的血似乎将呼吸堵住了。
他利索的打开青囊,穿起手套,打开活计的口腔。清理堵塞的异物之后,熟练的心肺复苏。一旁的商队众人看着秦墨的动作,不由也急了。
“你在干什么!”
“救人。”秦墨吐出两个字,并不想多言。
“这游方郎中莫不是在草管人命,哪有这样救人的!”一个杂役惊呼出声,“你快要把他按死了!”
“你行你上!不行少他娘的说话!”秦墨手上动作不停,冷冷的瞥了一眼人群中那杂役。
“诶!你这厮!”杂役对秦墨也没有多尊重可言。
一路上并没有人头疼脑热,自然也没有人求过秦墨。他们只是看着秦墨一路上什么也没干,白吃白喝的还有美婢陪着,早有怨言。
现在听着秦墨的话挺冲,几个人杂役也纷纷站了出来,朝秦墨斥责道。
“东家找你来是瞧病来了,你这一路上尽是骗吃骗喝!现在碰上事露了馅,气焰怎么敢如此嚣张!”
“就是!要是这人你就不过来,反倒是害了他性命。我们必要上报东家,将你拿去京城报官!”
“对!报官,抓了这庸医!”
一众护卫们怀中抱着刀,听着杂役们的议论呵斥,他们脸上也露出了怀疑的眼神。只是方才见着秦墨从那杂役嘴里掏出一团血淋淋的东西,还是觉得抱有一丝期望。
护卫中领头那人是个中年人,一脸的胡茬,开口嗓音浑厚。
“小兄弟,你这法子能行吗?”
“我不行,那你们找别人不就好了。”秦墨丝毫没有给面子,他知道那帮护卫的尿性,嘴上客气罢了。
那中年护卫被秦墨怼了,脸上有些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
正说着这当口,躺在地上那杂役啊的一声,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呼气声。众人大惊失色,这是救活了?
人群嗡嗡作响,顿时有人围了上来,就要询问查看。
秦墨站起身来,回头盯了一眼那群杂役和护卫,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人无锋芒,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中年人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只能笑笑。
对于秦墨而言,他们只是很快分别的陌生人,既然冒犯他了,那他没必要给什么好脸色。
只是那群杂役倒是脸皮厚,完全无视了秦墨的讥讽。一个个稀奇的凑上前去想看个热闹,完全将刚刚的冷嘲热讽丢于脑后。
外头的院子里,婢女小芸走出了马车,看着驿站里面的热闹的景象愣了愣。她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几个杂役,手指着那边问道。
“这里面在干什么?”
“有个兄弟发病从楼上摔下来了,找了那游方大夫去治呢!”
“听说那大夫不开汤药不扎针,正按在那人的胸膛,像是要活生生将他闷死。”
“那能是治病吗!不就是草管人命!”
闻言,小芸也不再理会杂役的议论。黛眉微皱,撑着伞提着裙摆穿过了院子,来到了门口往里面望去。
“那个谁!”先前闹事的那个男人粗着嗓子吼了一声,用手指着秦墨说道。
“大夫!”
“俺兄弟还躺在这呢!快一并救了,不然爷爷们可就要找你麻烦了!”
话说出口,杂役那边的声音不减反增,似乎对秦墨面临的困境并不关心。不仅如此,还嘻嘻哈哈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群护卫也没什么动作,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冷眼看着。领头那中年人感觉现场的气氛有些焦灼,看了一眼秦墨,咳嗽了一声道。
“小兄弟,你看这里就一个大夫。若是闹出人命也不好,不如你先依着他们,给我一个面子,先把人救了如何?”
闻言,秦墨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护卫,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
“他现在最多还能撑一刻,一刻后必死。”
“那你他娘的还快些救俺兄弟,想死吗!”那吊眼粗狂的男人喊道,声若巨雷。
“我是这商队的东家雇来的,供我吃喝带我一程,食君禄忠君事。”秦墨缓缓说道,“救这杂役自是我的分内之事,但其他人我管不着。”
“不管是谁的面子,今天我话放在这,再过一刻,他必死!”
秦墨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决然的气息。铿锵有力的话回荡在这驿站堂内,不禁让众人为之一愣神。
“你找死!”那男人愤怒吼道!
“你试试!”秦墨丝毫不惧,勐地往那三四个男人的方向勐地踏出几步。
整个人几乎是眨眼间来到了那粗壮男人的面前,吊眼的男人瞪着秦墨,秦墨同样瞪回去。眼神缓缓变得锐利,澹澹的杀气浮现在眼神之中。
杀贼,漠北拼杀,秦墨的身上沾染过太多的血。眼中的戾气被他藏了起来,但绝非消失了。他见过比男人凶狠百倍万倍的鞑靼兵,也是照杀不误。
他没有理由避他锋芒,避锋芒,笑话!一个想着以杀止杀的文状元,怎么可能会避人锋芒。寸进为开,后退为险的道理他能不知?
在无可避免要拼命的战场上,死的永远是怕死的人。
“你!”男人被秦墨一瞪,整个人后背起了一身冷汗,“你.......”
谁也想不到的是,秦墨往前踏两步,竟是吓得那脾气暴躁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