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壶汁在我脸上已经硬化成一张绿色的面具,我已经不清楚我在月光下前进多久了,抬起头,天空中的月亮似乎从来没有挪过位置,我始终没能走到月牙的边缘,雨还在下,我嗅到人类活动的味道,烤肉的香味让我不自觉地往那边靠。
林木对我前进的方向没有异议,藤壶汁哪怕干了也可以让我在藤壶群中自由穿行,它们对于我最多也只是伸出触手稍微摸摸我的脚踝,随后便收回,放我通过。我在林木的保护下,越走越快,一旦滑倒,马上就会有一双有力的手撑住我凌空的腰。
安全感,太足了。
雨天的气味没法飘得很远,林间的空地足以容纳下一个接近二十人的队伍,他们的货物七零八落,喷香的烤肉正在从不远处的洞穴中旋转,自在地展现它妖娆的身姿。
勉强把视线从烤肉上挪开,山坡打开一道口子,人类挖掘的痕迹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几根木头支撑着被雨水压得摇摇欲坠的破烂雨篷,他们轮流起身,用手把雨水顶下,周围同样散落着零碎的藤壶尸体,火焰冒出的烟在洞穴中散开,沿着雨篷,飘散到漫天的雨水中,其中一个蹲坐在地的显得格外臃肿。
“味道小吧。”林木在我身边舔着嘴唇,我一时有些无法理解她所说的味道小。
“你打算杀人?”我瞪大眼睛。
“我都说了你多少次蠢蛋了,你自己不能稍微看一看情况吗?还是说我要把什么都告诉你你才能勉强跟上我的逻辑?他们只是在这里扎营,你就不想顺带吃点什么东西?烤肉的味道你要是还嫌重那我可就没有什么信心带你去下一个目标了。”林木缺乏耐心地话语在我耳边飞速掠过,她快得让人担心舌头会不会打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戏谑。
我才刚刚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我揉着头发:“你就不要在意饿昏头家伙的危险想法啦。”我们一同走上前去,之前还蹲坐在地的家伙双眼放光,对着我们站起身来,来回搓着泛黄的双手,一身商人打扮,富有,华贵,但是丑。
远看真的看不出来,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那些闪亮的珠宝从衣服的各个缝隙中露出来,他张开嘴,笑而露齿,黄黄绿绿的牙齿在他嘴中显得如此不合适,“大雨天还赶路呢?来坐来坐。怎么称呼?”
“若色。”我虽然不太喜欢这家伙和他糟糕的衣着品味,不过对于热情的邀请,我总不好对他恶语相向,我可是很有礼貌的,不像那个一语不发的家伙,我对着林木瞪了一眼。面前这个面色不善的家伙对我微笑着,虽然他的微笑很瘆人,而且毫不隐蔽地暴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我还是礼貌地回应着他的问题。
“是啊,我是和师傅出来学打猎的…没有,我师傅也没有很厉害,和正常人一样,她只是比较会杀猪…从哪里来?我们那里没什么名气,讲了您也不认识…那您经商这么久,一定认识很多人吧…我没有想跟着你们的意向,您要不问一下我师傅…不不不,我不喝酒,您要是不介意,把那边在烤的肉分我点就行。”
七拐八绕,话题终于回到让我填饱肚子的正道上,要让这位话很多人又很没品的家伙注意到我的需求真是太困难了。他挥挥手,两位光膀壮汉马上扛着大腿跑过来,同时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我和一旁的林木。
这只腿很长,略带焦黑的表面让我有些难以下口,虽然他们已经努力切割过这条大腿,不过断面还是粗糙不堪,沾染上许多炭黑,我不清楚这些东西是否能吃,它的卖相相对来说实在有些糟糕,我向着林木投去求助的目光。
在她轻轻点头后,我开始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这些肉带着一点轻微的苦味,肉质也不如林木之前做的猪蹄好。但是我饿啊,一想到自己先前把林木精心制作的美味食物一股脑吐出来,我的懊悔之情就抑制不住…好吧,主要是饿的。
“人肉会有点苦哦。”林木在我吃得尽兴的时候突然开口,实在有些打扰我的性质,还好我知道烧焦的肉也是苦的,我才不会相信林木的鬼话嘞,她一路上已经拿各种奇怪的东西和我开了无数次玩笑了。
旁边的暴发户陪着笑脸,“小姐你这么清楚?”
“没意思。”看着我继续高兴地吃下一口又一口肉,林木转过身去,我也不乐意接着理会这位暴发户,就把他晾在一边,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远处的大汉们抓住时机发出没忍住的笑声,引得他骂骂咧咧地过去,开始教训起大汉来。
“分我吃一口。”林木伸出手来接过一块已经黑成焦炭的肉,“打猎时你要假装自己是弱者,这样才不会引起那些自认为很厉害的家伙的注意,然后,趁他们不注意,一网打尽,一个不留,一点不留。”
她的话把我逗笑了,“你这是打猎还是打劫呢?一个不留下一代人打什么啊?”我手中的肉已所剩不多,我突然发现我们中少了一个重要的人物,“森呢?”
“她在布置网。话说你一点困意都没有么?”
啊,喜欢嘲笑我好吃懒做的林木终于良心发现打算让我去睡觉了。“我才刚刚在你那里睡了好久,我再睡可就和那只野猪没两样了。”我看着她疑惑的眼睛,察觉出一些危险的气息,说话的声音一下就压低许多,“我应该感到困倦么?”
“你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反应太慢?你以为所有陌生人都和我一样好心啊?给你东西你就拿来吃,他都当着你的面往里下药了,你还没发现?”林木一边伸展身体,一边往我这里靠,以便能让她越来越小的声音能够传进我的耳朵,“差不多该睡觉了。”
沉闷的落地声,林木坠落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把不算锋利的骨刀。
打了个哈欠,我也趴在桌子上,等待着,像一个真正的猎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