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至少延续了两代人的骗局,不是仅靠三言两语就能戳破的。
邓志林显然对此有着足够的自信,冷哼道:“知道你擅长耍嘴皮子,可惜你啥也不懂……
大家动手吧,抓住他们。”
得到指示后,早已等候多时的村民们立刻涌了上来,邓志林自己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既然有这么多人在,他并不打算亲自出手。
就他转身的一刹那,王木匠突然暴起。
“天魂地魂,鬼神见闻,随契呼召,以护吾形……”
王木匠口中急念,手捏辰纹,将木板夹在腋下朝着邓志林的背影狂奔而去。
这一招看似没有半点征兆,实则已酝酿许久,只不过一直在等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
双方距离并不远,以他的速度数秒钟就能赶上!
“别愣着了,快跟上去!”
陆良一把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邓云辉追了上去。
对方人多势众,只要使用人海战术足以将他们拖死,王木匠想必是打算擒贼先擒王。
他既然敢动手,必定是有几分把握,实在不行有他扛在前面吸引火力,其余的人也能增加几分脱困的几率。
至于陈老师和邓云雷……
只能说声抱歉了。
“行无忌,鬼无门,遇阻开路,逢恶助兵,诸法无多,拘役缚形……”
奔跑中的王木匠身体再次加速,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推动一样。同一时间,邓志林脚下周围地上突然冒出七八条惨白手臂牢牢扣住了他的双腿。
那些手无论是还是手臂还是指节都遍布乌青且细长无比,有些关节居然是反着长的,而且不是止五指,七指八指都有,看着无比怪异。
而且它们都极其有力,掐着邓志林的裤腿几乎快要勒进肉里!
邓志林动作一顿,下肢当即动弹不得,更多的手臂破土而出,如同藤蔓般密密麻麻向上攀延。
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谨请东方真引先灵通命护神……”
邓志林的声音响起,他虽眉头紧锁,却不见半点惊慌。
“村长小心!”
“快躲开!”
村民们自然看不见诸多异象,见王木匠动了便急忙地开口提醒,可这个距离即便有心阻拦也根本来不及。
邓志林没有躲闪,或者说根本没办法躲闪,因为凭空又冒出的好几只手已经扣在了他的手腕上,四肢都被抓牢,整个身体被固定在了原位,还有手掌朝着他的脖子抓去。
“谨请南方玄化先灵洗身祛秽……”
那些密密麻麻的手臂当即止住了,原本伸向脖子的手也如同定格在了空中不得寸进。
王木匠心生不妙,长这么大他几乎没有见过村长出手,但从师傅偶尔谈及此人时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此人绝不会好对付!
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全力!
这么做负担也不是一般地大,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看起来极不好受。
但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放手一搏!
“谨请西方极元先灵驱邪缚魅……”
那些控制住邓志林身体的怪异手臂顿时如同被烈火炙烤的冰块一样消融,纷纷散开缩了回去,他的身体为之一松。
但毕竟年纪大了,僵硬的身体一时间没那么快舒缓过来。
还有机会!
此时王木匠已经距离身后不足五米,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一个箭步高高跃起,鼓足劲抄起厚厚的木板朝着邓志林的后脑抡了下去。
这一下要是打实了任来了谁也扛不住。
他一开始就没什么擒贼先擒王的打算,而是要下死手!
邓志林依旧没有闪躲,只是转过身取下别在腰间的笏板平举至胸前,冷冷地瞥了王木匠一眼,弯腰行了个个躬礼:
“谨请北方众合先灵祝告万灵!”
话音刚落,三人的内心同时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充斥了。
“谨请北方众合先灵祝告万灵……
谨请北方众合先灵祝告万灵……
谨请北方众合先灵祝告万灵!”
刹那间,数不清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如同万人同呼在三人耳旁炸响。
但离奇的是环顾四周,竟寻不见说话的人!
是谁在说话?
陆良无法分清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混乱,很快就无法分辨说的是什么,只有极致的吵闹。
一个普通人能听过最响的声音是什么?
火车临近时的鸣笛声?节日里的锣鼓鞭炮声?暴雨天的响雷声?
然而这些声音加起来也没有他此刻所听及的万一……
当声音超过一定分贝的时候会导致耳聋,实际上也算是人体的一种防御机制,他试着捂住耳朵,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些声音像是直接从脑子里传出来的。
这根本不是人能够承受的声音!
“啊……”
陆良头痛欲裂难受至极,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一股脑地往脑袋上涌,额头鼓起的青筋不停跃动,跪倒在地忍不住呻吟出来。
当人失去视觉,听觉、触觉等其他感觉会比之前更加敏锐,因为五感可以相互代偿。
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感官也是可以互相侵占的。
他所有的感官几乎都被这种声音蛮横地占据了,大脑超出负荷,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粗暴地搅成了一团浆糊,身体失去控制,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
他看见邓云辉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他看见王木匠面目狰狞惨叫着从空中栽倒下来……
他看到那块仓促中甩出的木板带着一道血光从邓志林灰白的鬓角飞了过去……
他看见村民们气势汹汹地他们围了起来……
……
“让我想想……酸枣仁三钱,麦冬、远志各一钱,三碗水煎成半碗,睡前服用,这个方子怎么样?”
“嗯,此人气虚神弱,需得多备几副药。”
“咦!爹,他好像醒了!”
从颠簸中醒来,陆良只感觉头晕脑胀,稍一活动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
“兄台没事吧……”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杂草丛生的山间小道上。
说话的是一个蓄着胡子看着有几分文气的中年人,他穿着灰色的旧长褂,手里牵着一头骡子,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好奇地看着陆良。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嘶……”陆良刚试着回忆,脑子就像受到了刺激发出一阵强烈地刺痛。
男孩富有朝气的声音传来:“我爹是正心医馆的坐堂郎中,刚才你晕倒在路边,是我们救的你。”
“咳咳……”男人责怪地瞪了儿子一眼,随后将人扶起来,关切道:“多思伤神,你现在需要静养,咱们先回医馆再说。”
“郎中?那我是谁……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叫陆……嘶……”陆良晃了晃脑袋,被搀扶着坐上了骡子,虽然还是有些颠簸,但这个姿势比刚才趴在上面好多了。
“多谢你们救了我……”
“呵呵,陆兄不必客气,出门在外都有个不便的时候,在下姓陈名明,这是我儿陈机。”男人在前面牵着骡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