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烺从城外返回,心情不好。
东城,南城的情况很糟糕。
大群的难民从四处涌来。
把南城基本堵塞,这让京城的治安十分混乱。
同时,冬天的气候十分寒冷。难民们就在冷风中煎熬。
他们仓皇逃出,米粮衣物具缺。
每天从南城中都用板车运出一些死者,他们都是饥寒交迫而死。
朱慈烺能做的就是加大赈济的力度。
从户部仓储中运出更多的米粮,必要时候从米铺采买一些米粮应急。
在南城和东城设置了20多个施粥点。赈济10多万的难民。
再就是在西山等地采买了一些煤炭。让难民烧炭取暖,尽量少死一些人。但是这些不是根本问题。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击退建奴大军。
偏偏建奴大军四处烧杀,盘桓不去,没有一个尽头。这就是一个大麻烦。
朱慈烺预估建奴有盘桓几个月的可能。
看到难民惨状谁的心情都不可能好了。
朱慈烺回到宫中,接到了京营急报。
只是看了几眼。他狠狠的把急报拍在桌案上。
军机处值守的周延儒和陈新甲来到乾清宫。
朱慈烺把急报给两人看了看。两人对视一眼,立即明白,朱慈烺为何脸色不好。
这位知县鲁祁竟然对京营骑军关闭了城门。
根本没有补给粮草。
京营骑军差点儿因此全军覆没。如果出现了最坏的结果。对大明来说,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京营骑军是太子殿下辛苦建立。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知县鲁祁的蠢行,就葬送了5000骑军。代价太沉重。
而且是因为内讧造成的。太愚蠢了。
因为一个知县心里的一点儿小心思,葬送多年的努力,殿下,当然发飙。
周延儒偷瞄了一眼朱慈烺,“殿下前几年冠军声誉不佳,抢掠很多。有时也怨不得下面的官吏。惩处一番就是了。”
朱慈烺很不喜欢周延儒的和稀泥。
他也知道在周延儒等人看来,不过是军将和官吏发生冲突。
文官还是占据上风的。
对丘八颇为轻视。
但是朱慈烺不这么看。
在这个紧急时刻,朱慈烺筹划多时,唯恐坏事。
事前已经下旨,各州县及时供给粮秣,不得耽误军务。
结果这个知县鲁祁还是弄了这么一出,太恶心人了。
“周相,应立即将此獠革职下狱勘问。同时传告四方,为后来者戒。“
“臣附议。”
陈新甲拱手道。
周延儒瞪了他一眼,这个叛徒,功利心太强,沦为皇家走狗,知道什么是共治天下吗,这么惩处传出去声名不佳。
但是朱慈烺一意如此,陈新甲帮衬,周延儒捏着鼻子认了。
“告知下面官吏休要此时鱼肉百姓,贪墨钱粮田亩,休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每个州县都有锦衣卫派驻.如有异动,本宫自知,那时候休怪本宫无情,施用战时军法斩立决,决不宽赦。”
朱慈烺冷冷的。
越是这个国难时候越是有人上下其手,朱慈烺必须警示这些人。
哪些人呢,必定是官吏和豪族,一般人没那个胆量也没个人脉权力和手段。
如果这些人发国难财,让本来凄苦百姓越发悲惨,朱慈烺当即用军法斩杀,还审什么。
周延儒迟疑,
“是否过于粗粝,他们毕竟是士人。”
他以为太直白的话,有失身份。
“用白话说明点透,省的有些聪明人自误。”
朱慈烺冷笑着。
周延儒拱手应诺。
心里叹息,越发没有体统了。
...
建奴骑军在昌平折返向东,折返顺义,直驱三河,所到之处到处是火焰和灰烬。
此时,建奴分为三部,两部各有五千军陪同满八旗残部打粮。
多尔衮自领一万余骑游荡。
让章镇赫头疼。
章镇赫当然明白多尔衮是什么心思,这是诱惑他攻击打粮队伍,然后他率骑军包围,这就是一个陷阱。此时,辽镇骑军已经和京营骑军汇合。
“章总兵,建奴进军宝坻,又是一路烧杀,朝廷必然焦虑,只怕我军还得寻机决战。”
吴三桂道。
“急不得啊,一不小心就会误入陷阱,多尔衮精着呢。”
章镇赫不为所动。
这时候要稳,他也在等,等一个机会。
京营辽镇在西侧追随,却不过于贴近。
瞿文统领四千多骑冲击了一次硕托统领的打粮队,结果差点被硕托所部包了饺子。
这就说明急不得。
...
宝坻以西孟家屯,京营和辽镇的临时驻地。
低矮的房屋中,昏暗的油灯下,章镇赫看着手中的军令发呆。
这是军机处发出的进兵令,让其寻机攻击建奴一部,不可让建奴如此猖狂。
“章总兵,朝中果然忍受不住了吧,还是催促我军进兵,寻机战上一场,哪怕是重创建奴一部,让建奴无法继续盘桓不去。”
吴三桂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朝中这一手不出他的意料。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大明文臣上阵不成,纸上谈兵各个都是无敌统帅。
“不,这不是殿下所为,这可能是军机处的阁老等人下的军令。”
章镇赫摇头道。
他牢记殿下临出军时候的叮嘱,保存有生力量。
殿下既然再三叮嘱,北地这支骑军无比重要,如果失去,那就无法牵制建奴骑军。
“殿下之上还有陛下,还有诸位阁老,殿下也可能顺从殿下之意。”
吴三桂摇头道。
他对殿下是尊崇的,没有殿下就没有他的封爵。
但是,他不信殿下能经受这种压力,要知道现在京畿一片腥臊,沿着官道多少地方化为灰烬。
章镇赫起身踱步,他没有反驳。
但是内心里还是坚持,殿下不会如此下令。
这是他本能的感觉。
只是他也明白,建奴入寇近两月,京畿又是处处焦土,殿下的压力必定极大。
他在保存军力的基础上怎么损耗清军。
这可是个很大的麻烦。
章镇赫寻思了半晌。
直到吴三桂等人都先裹着睡袋先睡去了。
章镇赫才忽然有所悟。
第二日,章镇赫红着眼睛很沉默。
但是他还是没有下令匆忙进兵。
而是派出了数倍以往的斥候,探查东南清军的军情。
三日后,清军将宝坻附近运河上的一些船只焚毁,有些临着运河的库房也被付之一炬。
好在坚壁清野做的彻底,这里的粮食早就撤离到城内。
清军在这里所获的粮秣很少。
接着,清军沿着运河向天津卫开进。
清军依旧分兵,多尔衮领着中军,前军硕托所部向武清开进,后军离开宝坻不远。
章镇赫立即下令全军集结。
为了这次行动,章镇赫和吴三桂有了一番协商。
“把备马都给京营。”
吴三桂吃惊。
“对,此番前去袭扰建奴,本将率领京营足以,利用长程火力足以让建奴吃个大亏,不过,我军备马有损伤,而且我军护甲较重,有被蒙人轻骑和建奴追上的可能,因此,这次本将以为要一人三马。”
章镇赫摊开了说。
‘章总兵你且说明了,怎么袭扰清军。’
吴三桂问道。
“很简单,利用昔日蒙元攻入西进的战法,用长程火力打了就走,建奴只要追不上,我军随时可以出击,这里可是到了平原地界,建奴想要设伏不可能的。”
章镇赫道。
吴三桂恍然。
整军期间,他也短期去了讲武堂。
其中如何利用骑军优势中,讲武堂的教授就讲解了蒙元如何天下无敌的。
这个战法就是无赖战法。
利用蒙人轻骑的耐力,用羽箭杀伤对手,却是不和敌人决战,只是不断袭扰敌人,积少成多的杀伤西夷人。
让甲胄沉重的西夷人骑军无可奈何。
经过长时间数十次的袭扰,杀伤数量积少成多,西夷人开始恐慌崩溃向西逃走,蒙人利用蒙古马的耐力在后追杀就是了。
这个战法很无赖,却极为实用。
“果然不错,我军长程火铳就是长程羽箭,在建奴羽箭射程外杀伤建奴,再有一个,这个战法当日周山长点评必须在平原地界,现下到了宝坻以南,到处是一马平川之地,只要备马足够,嘿嘿,正好施用,好啊,哈哈哈,”
吴三桂大笑。
他这些天来也憋屈,总想撕咬一口,获取功勋,却总是没有机会。
而现在机会来了啊。
要知道吴伯爵功利心极重的。
“备马抽调没问题,我也要带领两千人随军出征,”
吴三桂立即讨价还价。
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少了他。
“吴总兵,其实本将也想扩大声势,但是奈何备马不足的。”
章镇赫皮笑肉不笑道。
京营骑军还有四千七百余人,那就是抽调五千匹战马。
如果吴三桂再带着两千人,辽镇只有六千多人,拿一千多匹战马哪里来。
“呵呵,让多余的骑军入宝坻就是了,这不就有骑军了。”
吴三桂嘿嘿的鸡贼笑着。
章镇赫一翻白眼,这厮为了抢功也是绝了。
他能说什么,只能从了吧,毕竟战马在吴三桂手中,不让他去分润一下战功,这厮不配合就麻烦了。
别说,宝坻知县还成,在城头听了吴三桂的胡说八道,什么军卒冻伤众多,其中还有一些因饥寒生病,不能从军,只能入城暂避后,知县同意了,不过条件是,兵器暂先守军保存。
于是,四千辽镇骑军入城。
吴三桂带着两千余辽镇骑军和京营骑军汇合一处。
一人三马向南开进。
如此可以奢侈到一匹备马专门托运粮秣,两匹战马轮换行军。
明军的行军速度大增。
只是一日光景就接近到了阿巴泰的后军。
阿巴泰立即下令全军戒备,满八旗列阵准备迎敌。
而蒙八旗三千余人提前放出,从侧翼迂回,准备抄截明军的后路。
他以为战事只要开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
阿巴泰也没打算速胜京营骑军,这不可能。
但是他麾下的五千满八旗精锐足以和京营明军鏖战多时,这时候蒙八旗从侧后迂回,断了明军退路,两面夹击,京营明军再是勇猛也必然崩溃。
双方没有试探,倒是多次交手的死敌了。
双方骑军快速接近中。
阿巴泰在前锋派出了数百名的巴牙喇,这些清军破阵的勇士都是身穿双重铠甲。
阿巴泰打定主意,哪怕明军有长程武器,拼着伤亡也要在开局就给明军重创。
当然,介于明军有长程火铳,阿巴泰放弃了密集军阵。
说来滑稽,为了这个密集军阵,清军操练多时,甚至下令到各个乡镇,农闲时分必须集结操练。
如果没有成军,就追究操练的梅勒章京、甲喇章京的罪责。
结果耗费多时才辛苦操练出的密集军阵,现在却不能使用,只能恢复稀疏阵型,这让阿巴泰无比的郁闷。
双方如两条怒龙般接近,万马奔腾,战旗飘飘,喊杀声四起。
双方接近到三百步,明军前锋纷纷举起了一七式火铳。
清军前锋骑甲举起盾牌,缩着身子,依旧冲阵。
双方接近到两百步,一七式火铳击发。
数百颗弹丸呼啸而至,打倒清军战马一片。
相比人来说,战马这个目标更加明显。
一击得手,京营骑军前排立即调转马头,从左右划着弧线折返。
而后面的明军骑军立即击发。
又是数百颗弹丸降临,清军骑军硬着头皮忍耐。
又是两百多人马翻倒在地。
看的阿巴泰肉疼无比。
接着明军立即调转马头逃离。
清军的羽箭只能在后面欢送。
双方相距不足百步,快马加鞭的追逐。
而从侧翼迂回的蒙八旗只能看着明军逃出了包围圈,他们距离合围还有近两里距离呢。
谁能想到明军根本不接战,而是打了就跑。
蒙八旗根本来不及抵达明军侧后。
双方你追我赶的在冬季的原野上追逐着。
两里余后,双方都更换了备马。
清军疯了似的狂追。
被击伤数百人马,他们当然要报复。
决不能放任明军逃离。
只是明军也有备马。
双方相距不多,只有两三百步而已,就是追击不上。
当阿巴泰看到明军更换第二批备马的时候,他只能下令暂缓追击。
一人三马啊,比清军还奢侈,这怎么追击。
只能含恨看着明军远远的逃离。
从后方传来消息,伤损了近两百余骑甲,大多伤而不死,两层重甲防护力还是很客观的。
但是,在冬季野外,受了火铳的创伤,阿巴泰估摸能有一半人存活就是不错。
战马损失了三百多匹。
阿巴泰一脸的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