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六是掐着点赶回营地,副千长陈二郎垮着脸在营门盯着时辰,把他吓了一跳。
看来今日上午请假出营的还不老少。
少刻,贺老六又幸灾乐祸起来,隔壁什有两个人没能及时赶回来,把什长急的直跳。
全什二十里,隔壁什是跑定了!
可惜百长和副百长的决定,到底没让贺老六高兴起来。
因为三个什都有人迟到,百人队上下集体罚跑二十里!
谁也别想偷懒,百长跑在前面,副百长跟在最后。
等贺老六这些人半死不活的跑回营地,红烧肉的香气便钻进了他们的鼻子。
是了,昨夜守住了夜袭,今日要加餐!
十月秋寒,西北草原上,整整三十个大营人嚷马嘶,练兵练得如火如荼。
而东边潼关,一支也是三万人规模的军伍正在开出关门。
汪乔年骑在马上,回头看向了沧桑的潼关关墙,不知在想着什么。
月前,他没有顾及张守言的反对,直接派人向临洮下达了调兵文书。
果不其然,张守言以参议的大印直接发还了他的文书。
督抚双方算是真正的破了脸。
汪乔年早有准备,亲兵队长带着人快马直入临洮,可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民壮兵营在哪里。
又往西去寻的时候,又被河州守军拦住,连城门都进不得。
汪乔年的亲兵队长是战阵上出来的,当即拔刀就要行军法。
可人家城门守军居然一点也不怕,十多根长矛还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亲兵队长的马给戳死。
当时汪乔年极为震怒,狠狠的弹了张守言一本。
好在他为了给麾下诸将留脸,没有把“拥兵自重”四个字说出来,要不然他麾下这些真正拥兵自重的人都会自动对号入座。
忽然一声炮响,将汪乔年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十几面大旗从关内排出,拥着一员浑身铜色披挂的大将纵马而出。
正是此行讨贼的主将贺人龙。
贺人龙前后数百甲士环绕,挺胸腆肚,好不威风。
汪乔年虽然自认通兵事,但也看不出贺人龙及其家丁队的虚实,转头问身后的亲兵队长。
“汝观贺疯子家丁如何,可战闯贼老营否?”
亲兵队长迟疑了片刻。
“看着也颇雄壮,只是.....,”
汪乔年不悦道:“有话就讲。”
“卑下看着,贺将军的家丁怕是不如河州守门的民壮。”
“嗯,刺死了汝的马,这是记恨上了?”
亲兵队长摇头:“张大人的民壮在湖广和西北都剿过贼,未尝一败。卑下觉着,他们的心气胆量比贺将军家丁要高.....许多。卑下也是从千军中闯过的人,但是卑下刚摸上刀柄,这些民壮的长矛就逼住了卑下的要害。”
“贺将军这些家丁,卑下披甲纵马敢硬闯,要是换做张大人的民壮,卑下怕是冲不出来。”
汪乔年吐了一口闷气。
张信之啊,汝这是恨上东林复社了不成,居然把国事当做儿戏!
“待某解了开封之围,当发动友僚罢了张某人的临贵巡抚一职,那数千民壮在中原当大有可为。”
汪乔年调转马头正要启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吩咐亲兵队长道。
“汝留下,督促潼关守将加强关城防御,修补关墙。”
亲兵队长一愣:“老爷,那您的安危?”
汪乔年苦笑一声:“贼军数十万,某若胜了自当无碍,某若败了,断不会逃命求生。”
残阳如血,汪乔年纵马东去,亲兵队长跪在地上直到全军人影全无,才重重的对着汪乔年远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张守言十月回到归德,十一月初七,京师对张守言的斥责文书抵达了归德。
满不在乎的将文书扔在一边,张守言早就猜到朝廷不会认真处置自己。
一来临贵巡抚刚设,抽走临贵的全部守护力量确实说不过去,二来若是真个处分张守言,那拖欠临贵的各种钱款、粮秣都要补齐一部分才说的过去。
再就是朝廷也以为汪乔年弹劾张守言不过是面子官司,多三千民壮能顶什么用?
张守言放下文书,又开始询问卢五亩这次西进青海行商的所见所闻。
卢五亩随着董小宛等人来到西安,很快被张守言调到归德,负责组织了一支商队进入青海各地行商,并探听各部的位置和消息。
“小的是七月十五抵达了青海湖,咱们的糖霜、味精卖得极好,无论大小部落都把小的一行奉为了上宾。因为咱们不卖茶砖丝绸,一些茶马商人也愿意与小人亲近。不过青海湖颇大,小的只是绕着湖转了一圈,就断断续续的走了两个多月。小的出发的时候带了上百匹马的货物,如今带回来的金子足有三千四百二十一两,等下就与甘姑娘进行交接。”
“金子你带回西安,交给陈姨娘收着,”张守言叫人给卢五亩赏了座,“你说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尤其是和硕特人如今的动向。”
“回老爷的话,”卢五亩显然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布来,“这是小的画的路线图,和硕特人一直在攻打雪区的关隘,听说固始汗亲领的南路兵马已经取得了进展,不过又听人说后头关隘更多,雪区十月即入冬,怕是要等到明年才能继续进攻。”
“你的意思是,明年才能继续进攻雪区的说法在青海极为普遍?”
卢五亩想了一想:“确实如此,小的加入了几次和硕特贵族们的宴会,我的通译悄悄听了他们的对话,都是这样的说法。而且小人离开的之前,已经看到有三个台吉的部众已经退到了青海湖边。”
“带头是鄂木布二台吉,就是他包下了小人最后的那些货物。他还向小人打听了咱们这边的情况,小的按老爷之前吩咐的一一回答,说咱们正准备回军平叛,这位二台吉似乎放下了心。”
“做的不错,”张守言看着手中的地图满意的点头,“回头让你家小子去北京,给夫人去打下手。”
卢五亩欢喜的跪下:“谢老爷恩典!”
“下去吧,”张守言正准备拿出现代地图与卢五亩的路线图进行对比,却发现卢五亩还待在这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事?”
“老爷,有件事小的不敢确认,所以不知道该不该回给老爷。”
“说说看,可是沿途发现了什么?”
“正是,小的去见鄂木布台吉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小声说汉话,就好奇往那边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一群光着头,脑后梳着金钱鼠尾的人。”
金钱鼠尾?!
张守言猛然站了起来。
“你确定!?”
“小的就是不敢确定,若是听不懂他们说话,那八成就是鞑子,可偏偏说的似乎是汉话,小的就不敢确认了。”
“驴子!”
魏驴子应声而入。
“老卢,你和魏驴子对几句话,看是不是他这个口音?”
魏驴子莫名其妙的和卢五亩说了几句闲话,卢五亩的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回爷的话,就是魏爷的这个口音!”
张守言沉思着用手指敲了敲了桌面。
皇太极派了汉军旗来青海做什么?
对于这个情况,张守言不得不重视,因为他即将开展自来到大明后最大的一次战略赌博。
他在赌固始汗还会故技重施,明着撤军实则还是会偷袭前藏。
历史上的固始汗在蒙蔽第悉藏巴大半年之后,选择在最不可能进军的十二月全面偷袭了前藏。
张守言认为固始汗的第二次撤军依然是障目法,卢五亩看到鄂木布回到了青海湖,但不见得所有台吉都也回来,更不见得回来的这个人真的是鄂木布。
卢五亩又没见过鄂木布长什么样子。
张守言不会再提醒第悉藏巴,他也需要和硕特的主力成功进入前藏。
这样一来,青海之地就彻底空了!
冬季入藏难,出藏也难,等固始汗占据前藏,青海地也差不多落入了张守言的手中。
“可为什么皇太极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青海?!”
张守言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