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匍匐在地上,等着皇帝发怒,然后他再拱两把火,那谢勋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皇帝发声。四皇子疑惑地抬头,惊愕地看见皇帝吊着眼角瞥他,眼底满是失望的情绪。
四皇子脑子轰隆一声巨响,战战兢兢地喊了声,“父皇?”
皇帝终于开口了,语气冷切沉,“谁让你来告状的?你自己,还是高家人?”
四皇子又是咯噔一下,看来这状告错了。
“是,儿臣,气不过,谢氏这般耍弄儿臣……”四皇子最终决定不把高世清招出来。
皇帝微阖了眼,才吐出两个字,“蠢货!”
“知道朕为何骂你吗?”
四皇子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惊慌之下,脑子已经不能思考,哪里知道皇帝为何骂他?
皇帝仰天吐出一口浊气,才平复心中的怒意,耐心地为自己的蠢儿子解惑。
“这件事,谢氏肯定阴谋算计了你们。你们蠢就蠢在发现地太晚。如今,你们的参股银子都已经从东海百货取出,你们白白把银子给东海百货用,每人还折了三十万两。这怪谁?怪谢勋诡计多端,算计你们吗?”
四皇子下意识摇头。
商场如战场,相互算计,稀松平常。这次,确实是他们犯蠢,没能及时发现落入了谢勋的阴谋中。
“你的第二蠢在于,发现自己落入对方的陷阱,竟想利用朕来为你们报仇。私做海贸,本就违反朝廷禁令,加之你们毫无证据,要朕怎么帮你们报仇?欲加之罪吗?”
四皇子差点儿就想点头了。
不是说帝王一怒,血流漂杵,难道不是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帝站了起来,缓步来到四皇子面前,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老四,你这次的犯蠢行为真地让朕很失望。你虽然才入朝观政,却也学过十几年的帝王之术,当知道皇帝也有不可为之事。此消彼长,如今谢家势大,二十万谢家军又在北疆抵御戎族,只要谢氏不举兵谋反,就算是朕,也不能动他们。”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把裴氏和琅琊王氏拖进来,制衡谢氏,这是帝王的无奈,也是帝王之术。坐看那些人斗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翁之利。
“老四啊,你想要在朝堂出彩,想当储君,还差地远。这次,太子做地比你好。以后多跟高尚书和高编修学习吧。”
皇帝挥手让四儿子滚出去。
四皇子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还好刚才没说出高世清来,否则皇帝对高世清的看重肯定大大降低,他也将失去一大助力。
望着四子仓皇离开的背影,皇帝不由皱眉,“安顺,你说朕是不是选错人了?”
以前他觉地四子挺机灵的,自从入朝后,却屡屡做蠢事。让他突然有些担心,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否做错了。
安顺躬身上前,“四皇子还年幼,皇上别着急,慢慢教导。”
“年幼,呵……”皇帝冷笑一声,“那谢勋今年才十八,比他还小两岁!”
为什么他的儿子就又蠢又没用?
太子听说老四跑去找皇帝告状,要求皇帝惩罚谢氏,当即抚掌大笑,“老四个蠢货!”
因为四皇子的犯蠢,太子那被谢勋耍了而生的怒意都消散掉几分。
谢勋也得到了消息,笑着摇摇头。
“高世清这是被怒火冲昏了头。如今,怕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高尚书父子接到四皇子的消息,连叹自己“昏头了!”尤其高尚书,他深知皇帝对谢氏的忌惮和无奈,也是当时怒火冲脑,失了冷静,竟然忘记阻止儿子。
“以后切记谨慎行事。这次有四皇子帮你兜住了,若被皇上知道是你唆使的这件事,你的官途都会受影响!”
高世清惊惧交加,后背全是冷汗。
他本不是冲动之人,都怪这段时间一桩桩的打击,紧锣密鼓般而来,让他应接不暇,没能压抑住怒火,终有此番的错误行事。
“谨遵父亲教诲。儿子以后必然三思而行。”高世清打躬作揖,脸上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高尚书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你年纪尚小,和谢勋之间的争斗还很长,切莫因为一时成败,失了冷静和气度。”
高世清连声称是。
“裴氏家眷快要到京城了吧?”高尚书问。
“裴佑安十日前来信说已经出发,这两日应该就能到。”
高尚书捻须轻嗯,“等裴家人安顿下来,你要同裴佑安多来往。经此一事,我高家来年只怕多有仰仗裴家的地方。”
裴家因为养兵的关系,缺钱少粮,高家钱财富足,加之在京城经营多年,在四皇子面前是占优势的。被东海蛟龙打劫,斗诗会上高世清又把日进斗金的海月楼输掉,高家伤筋动骨,与裴氏比起来,已经隐隐有处于下风的趋势。
“等秋闱后,我打算让老三出仕。你近日有时间,多指点指点他的文章。”
高世清错愕地抬头,父亲还是第一次明着说要他指点庶出的兄弟。父亲这些年都一心培养他。
看来,这次的惨败让父亲心生了不满。父亲才会想要培养庶子试一试。
高世清暗恨在心,脸上却装作顺从地答应,“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照顾指导弟弟妹妹们。”
高尚书含笑捻须。
这个嫡子还是不错的,只差了些历练……
谢勋这天回镇国公府,看见一个人站在冲浪阁门前,拉长脖子,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这些天,他因为要照管东海百货的事情,跟宫里告了假,晚上又去巡视工坊。每天回到府里,都很晚了。
他以为是谢加,正想避开,让九碗进去叫紫菱丫头出来把人赶走。
“世子爷,是勤少爷。”
谢勤?
谢勋微怔了怔,才想起这人是谁。
镇国公府庶四子,年十六。
“他不是在青阳书院苦读吗?”
谢尚书因为怕庶子在家,后院的小妾们整天看着儿子,心生邪念,对嫡子谢勋不利,早早地把庶子都送去各地书院。
庶四子谢勤,因为性子怯懦,姨娘又是个软弱不惹事的,谢尚书就没把谢勤送去外地书院,只在京城的青阳书院。
青阳书院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不过,听说谢勤似乎读地不怎么样,十六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他来干什么?”谢勋问。
这时,谢勤看见了谢勋,两眼噌地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二哥,终于等到你了!”
谢勋摇着新买的装逼利器,玉骨折扇,眉眼温和地问,“你找二哥何事?”
对面的少年顿时紧张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我是来,替山长给二哥送请帖的。我们山长请二哥喝茶,顺便谈论诗词……”
“确定是谈论,不是斗诗?”谢勋俏皮地挤了挤眉眼。
青阳书院的山长,余有涯,他有耳闻。人都说书海无涯,他却号有涯先生,可见其学识之渊博。
约他喝茶,切磋诗词,只怕来者不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