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好像对爸爸说了很多话。每次摸摸额头,总觉她留下的吻像妈妈。—伦司儿子
“睿安,你怎么样了?”伦司站起身,关切地问。
睿安注意到,房门后,伦司儿子正偷偷侧着门看着他们。她不动声色地脱掉高跟鞋,将大衣挂在走道间的挂钩上。
“很好。你呢?”
伦司从睿安的故作轻松的脸色里知道,她并不好。想起监控里那个面具人,他不打算发问,他打算听睿安自己说。如果她不说,显然便是出了她不想让他介入的事情。那她还来他这里做什么,发泄欲望吗?
“我也很好,就是刚刚从绿空回来,受了点伤。”伦司拉过睿安的手,注视着她晶莹剔透的眼睛,“你真的没事吗?”
睿安拉开伦司的手,在她显露出黑眼圈的面容上依旧挂上了笑容。她平静地说:“有人利用你的儿子要挟了我。我如果不能杀了你,再过两周就会毒发身亡。”
“你!?”
“我依旧很好。”
伦司有种预感,睿安认识那个要挟她的人,但不知碍于什么原因故意隐瞒了。而且,她怎么可能会死,怎么能死?
“睿安,你随我再去一次绿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本命物。”
睿安听后低声笑着,直摇头。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能再回来的。”
睿安收起了笑容,望向灯光辉煌,车水马龙的窗外,强忍着毒素在身体里的发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伦司,你还是不明白,到现在了,你依旧不明白……”
“我一直试着理解你,是你总是将我拒之门外。”伦司的语气强硬起来,他本不想谈到这个地步。
“伦司。”睿安转过身,在闪烁的灯火下注视着伦司英俊的脸,神情开始消极起来,“你依旧那么耀眼瞩目。达到今天的成就,我知道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伦司在睿安逐渐消极的神色里察觉到接下来对话的沉重。而他也终于看到了一直以来,他想要看到的睿安。
“如果,没有你父亲对其他人剥削掠夺而积攒到的财富,你还能如此自信地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吗?”
没等伦司回答,睿安又继续说道,仿佛时间不够用了一样。
“如果身为建筑师的,不是你感兴趣的我,你还会青睐我的事务所吗?”她提问的语调更近了一筹,“或许,你会说能,但我也只能信你。因为我们都知道没有这种可能,这些事情无人能论证。”
伦司仔细听着,沉默着。
“当每个女人听到你住在摩天大楼顶层,联想到你在现代简洁,时髦智能的房间里工作时,对你的好感都会更甚一筹。这样的场景可以有很多种:比如你付给了司机路费并且不在意找零的时候,或者比如你随意用新婚戒指打发饭店侍从的时候。在那些无能庸碌之辈的衬托下,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你的身上。可你想过没有,正是那些未曾被人正眼瞧过的行业,没有重大作用的工作,为你带来了无上的崇拜和荣光。”
伦司心绪越来越低迷,于是直接地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结果。
“你想分手吗?”
“分手?”睿安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伦司能多少领会到一点,如今她大失所望起来,她现在只想快点走向死亡。
“伦司,你担心的,一直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在担心你。”
“不,你在担心一个配得上你的我。除了我之外,与我处境相同的所有人,你都不会当一回事。因为你的意识里,他们和你无关,和你的成就无关。”
睿安话说完,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然而却平静下来继续说:“你明明知道,我宁死也不会再去绿空,为何还要提那最让我绝望的事?不就是为了保住一个,没有灵魂的,排解你孤独的躯壳吗?”
伦司一直没有说话。这些观点他从未听过,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伦司。”睿安眼里含着泪,“我除了与你道别,还想再看一眼你的儿子,他真的很可爱,也很需要人疼爱。”
“他睡了。”伦司低声说。
“放心,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
睿安轻声走进屋去,她知道那个脆弱而坚强的孩子已经躲回被窝里装睡了。睿安看着这双目紧闭的孩子,抚摸着他细腻柔软的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在心里对他说,亲爱的,不管你生在何处,都不能忘记生长,忘记原谅,更不能忘记,那与你息息相关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