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平看了一眼那王勇,他正在船尾掌舵,自己现在可以确定他是宋贤的无间道,他不在甲板时必定呆在二层,而且在最靠近底舱舱口的隔间内,其实宋贤也只是担心自己把他甩了,毕竟三万两银子都在朱印船上。
断了手脚的两人,一个叫秦方,才得二十岁出头,左手被齐腕砍断,伤口十分整齐,倭刀在这类海上搏杀中的凶狠可见一斑,另一个叫宁承,大概快三十了,被砍断了一截左腿,也是倭刀的伤,两人在李家私港中治疗了几天,李一平又一直用开水给棉布消毒,每次都亲自给他们换,伤口已经结疤,命是保住了,只是当日流血太多,精神还是不太好,只能帮忙做些简单的事,李一平担心他们得坏血病,一直要求他们每天咀嚼茶叶。这两人知道李一平帮他们多争取了三百两银子,又一路得他照料,已经对他感激涕零。
“李哥,你以后还出海不?”秦方也看到了大陆的海岸线,心中高兴,说话也有了些力气。
李一平笑道:“还不知道,秦兄弟你还愿出来?”
秦方道:“我也想,就是断了手,帮不了多少忙。”
宁承坐在一堆银子上,他原本分到一千一百两,后来李一平帮他又争取到三百两,总共一千四百两,他分到钱后便一直带在身边,随时不离开视线,睡觉也压在下面当枕头,其他人也与他大致类同,李一平只是担心他如何把这四五十公斤银子运回老家,此时这宁承懒洋洋道:“能捡一条命你就知足吧,还出海,你那手都没了,给李哥添麻烦不是。老子这个瘸子就知道这点,不出来丢人,这趟回去买些地,买几个丫鬟家奴,每天伺候着老子,不出来了。”
秦方有点不好意思,呐呐道:“那,那我也---”
“秦兄弟不必担心,这事看你自己意愿,愿意跟着我,不出海也可做其他事。若是愿意出海,我也用得着秦兄弟这样的勇士。宁大哥你回乡也挺好,但日后若有困难,找到我李一平,我绝不推辞,都是共过生死的兄弟,不要客气。”
“我老宁除了服大当家,就只服你李账房,大当家那是豪杰,咱服他,李账房你是文武双全,做事公道,又不嫌弃人,我服你,老宁要是脚没断,铁定跟着你干。现在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老家在临清,下船时我把地址告诉你,来了临清就找我老宁。”
“好,一定,那秦兄弟你老家又是哪里的?”李一平又转过来问秦方。
宁承也不等秦方,就抢答道:“他哪还有啥老家,他老家辽东凤凰城的,早成了鞑子窝了。”
李一平好奇道:“原来秦兄弟也是辽东来的,我有几个小兄弟也是,都在京城,你们倒是可以亲近亲近。”
秦方有点委屈的往北方看了一眼,又看看在调整风帆的朱国斌,对两人说道:“那又不是我丢给鞑子的,朱哥还不是辽东逃出来的,我和他都是自己扎了个木筏浮海出来,被赵当家救起来,咱们原先老想着打回老家去,后来广宁一丢,再连辽西都差点丢了,大伙都焉了。今年听说朝鲜也被打下来了,这老家恐怕真回不去了。”
宁承不屑道:“老子就不信那鞑子那么厉害,老宁我要是没断腿,非要去砍一个鞑子脑袋回来看看,你们他娘的辽东几百万汉人,打不过鞑子几万人,你们咋打的。”
“我,我---”秦方半天说不出来,这几百万人又不归他管,宁承老冲自己发什么火。
李一平看秦方委屈的表情,拍拍他肩,安慰他道:“秦兄弟别多想,宁大哥也是心直口快,咱总有打回去那一天的。若是你没有其他去处,便跟我一起去京城,你也有银子旁身,在我家附近买个院子住下来,住我那里也行,我那里有你几个小老乡,平日间也好照料到你。”
秦方听了,很快便忘了刚才的不快,高兴道:“那我就跟着李哥,我信得过你,你是好人。我还有一只手,我可以干活,不用人照料。”
“好人,是的,我是好人。”李一平一脸亲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