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鸣上车一路狂飙,在第二个红灯时,终于注意到刚才的贴单交警骑着警灯闪烁的摩托,正敲着她的车窗。
邱鹿鸣顿时打了个激灵,冷静下来。
扣了分,罚了钱,邱鹿鸣终于被放行。
回到小区,将车停到地下车库,才走几步,就看不远处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举着手机在自拍,她赶紧躲开,以免被拍到镜头里去。
那人笑嘻嘻摘下墨镜,对邱鹿鸣喊,“邱鹿鸣,来看我的新车!”
邱鹿鸣认出是穆谦,但她对新车没兴趣,直接摇摇头。
“你怎么了,一脸官司?”穆谦收起手机走过来,见她还要继续朝电梯走,拉了她的衣袖一下,“不如,我陪你喝一杯吧?”
邱鹿鸣还是摇头。
“那,你陪我喝一杯吧?”说完又补充,“咱不去酒吧,我知道你们老师在外面都注重形象,咱去你家!”
邱鹿鸣仔细看穆谦,这是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个头足有一米九,单眼皮高鼻梁,双目澄净,熠熠生光,一笑起来像个少年。
女人对于比自己小的男人,都会生出“他像个孩子”的念头吗?邱鹿鸣想到今天在书房见到的那个男人,除了年轻一些,气质风度、学识人品都远不如邱继业,那么,赫春梅面对小自己十几岁的男人,是爱他的心,还是爱他的年轻呢。
她盯着穆谦,心里想的入神。
穆谦却误以为是自己迷住了姐姐,潇洒地甩甩头发,“去我家喝也可以。”
邱鹿鸣收回心绪,呵了一声,“不去了。姐姐是军婚,规矩多,我怕我们接触多了,你再真的喜欢上我,让你惹上官司倒不好了!”
穆谦跟着嘿了一声,“你去视频软件搜‘过尽千帆’,你好好看看,我可是有着138万粉丝的大v!有着留学经历、有着资深恋爱经验和英俊面孔的大v,我会被人一个循规蹈矩的军属轻易迷惑?你也太小看本少爷了!”
邱鹿鸣被他逗笑,但仍然拒绝了喝酒的邀请。
穆谦指着进了电梯的邱鹿鸣,“你这种思想是不对的!我跟你讲,你这样活着太没有意义了!就像方便面里的蔬菜包,你需要热情,需要水分,你......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电梯向上而去,邱鹿鸣的愤怒,被穆谦一番插科打诨,消解得七七八八。
回到家,邱鹿鸣真的搜了一下穆谦的视频,他还真是个网红,账号下有800多条视频,她胡乱看了一下,前面都是在国外的视频,大多是旅游和记录海外华人生活的小视频,后面回国的则多是关于创业的。
邱鹿鸣没兴趣多看,也没关注他。随手刷了几条,就看到一个做冥想的直播,刚刚开始,主播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她笑着说:“新进直播间的家人们,快拿出你的瑜伽垫,跟静静一起安静地做个冥想吧!”
或许这就是缘分,邱鹿鸣一下子被主播吸引住了,她立即找出瑜伽垫,开始跟练。
她有打坐的基础,习练起来也算轻松,二十分钟后,被楼上孩子嬉闹的声音惊醒,起身去洗脸,照镜子时才发觉眼明心亮,心情神朗,五官都更端正了一些。
重要的是,有种更能操控情绪的感觉。
她决定,将冥想继续下去!
等小年那天,苏毅鸿回到滨城,邱鹿鸣已经习惯了早站桩,晚冥想的生活。那种因赫春梅产生的不可控制的愤怒,早已远离了她,让她不禁都有些怀疑,是否真的对邱继业有亲情了。
——或许,那情绪更多的是来自原身的身体,而不是她的灵魂吧。
苏毅鸿一下飞机就直奔家中,等他急匆匆开门,看到妻子扎着围裙,正慢悠悠地擀着面条,就有些愣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你回来了!”邱鹿鸣丢下擀面杖,奔过去一把抱住苏毅鸿,在他后腰印上两个手印。
苏毅鸿接住她,“你又瘦了。”
邱鹿鸣以为自己会号啕大哭,但是并没有,听着他咚咚的心跳,眼睛有些潮湿:再真挚的爱情,也是会随着时间变淡泊的吧。你看三十年的相守,一朝阴阳两隔,抛弃得也那么决然。
“这段时间,你怎么都不追着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了?”苏毅鸿搂紧了她。
邱鹿鸣忽然脸色一红,拧身要走,“你做甚,我给你擀面吃去。”
苏毅鸿一把捞住,“娘子,先不吃面......先吃......”苏毅鸿的声音含混不清,他的心又幻化为国朝那个少年郎,澎湃激荡。
等云消雨歇的两人躺在床上,邱鹿鸣皱着鼻子指着窗外的青天白日,娇嗔道:“看看,成何体统!”
苏毅鸿哈哈大笑,“大丈夫不拘小节!”他没有告诉邱鹿鸣航班,为的是不让她辛苦去机场接机,更想要的,就是给妻子这份突然袭击的惊喜。
舒了口气,又说:“我的支援任务和...所有任务都完成了!为了回来与你团聚,我接了个‘大活儿’,还得到嘉奖,就提前回来了!”
邱鹿鸣从这简单叙述中,突然领悟到“大活儿”并不简单,她啊的一声坐下来,在苏毅鸿身上来回摸索,苏毅鸿大笑着说痒,不许她再摸,邱鹿鸣还是很快在他左腿上发现一条长二十公分的伤疤,伤口已经愈合,只留着粗粗的凸起的一条紫红色。
她哇地哭出来,“你不急着回来是不是就不必参与这个任务?留在高原是不是有机会继续提职?”邱鹿鸣心里极为难过,她实在不愿欠下苏毅鸿这个情。
越是夫妻,越不想欠情。
“别别,是我自己,当初为了躲你,去的高原,现在又为了你,急着回来,你说是不是这因为我自己?”苏毅鸿有些苦笑,伸手抹去妻子脸上的泪水,“鹿鸣,我上上辈子一定欠你太多,上辈子在国朝没有机会偿还,这辈子又来偿还了。”
邱鹿鸣被说得眼泪又掉下来,“你别对我太好,我也不对你太好,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细水长流,别像我父母一样,过早把缘分挥霍干净了,也别相互亏欠太多。”
苏毅鸿吃了一惊,“鹿鸣,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都嫌不够恩爱,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深的爱也会消失。”邱鹿鸣的嘴角撇下去,又想哭,她知道瞒不住苏毅鸿,索性直接跟他说了,“我妈妈交男朋友了。”
苏毅鸿愣了,盯住邱鹿鸣的眼睛,又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搂着,“不,我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往往就是这样。你听到再多生死大事,最多也就是唏嘘感慨几句,可一旦是亲近的同学朋友离世,就会立刻感觉死神充满恶意地站在不远处,心生畏惧;别人家婚外恋出轨,再荒唐的事情,你也不会真往心里去,可一旦主角涉及至亲,你就会直觉地怀疑一切,质疑真情。
邱鹿鸣和苏毅鸿这一对相聚不易、又没有多少情感履历的夫妻,此刻就被赫春梅的无情,给深深地刺激到了。
尤其邱鹿鸣,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某一天,顺着基因的轨迹,也变成了一个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