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瞒天过海之计(上)
作者:遇见我的预见   乾陵阁录最新章节     
    崔挽风的赌注押对了人,潘岳办事干脆利落,中书院刚开门,他便把话给带到了。

    柳暗花明。正为崔挽风这条线索断裂而一筹莫展的陈宥,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唯一一个能抓住李玄忠破绽的机会。婠也没有任何犹疑,当即向蒙绪提出了公务出院的申请。

    蒙绪听闻是与命案线索有关,联想到前两日被太子问询的局促场景和紧张情绪,不由得他不同意。顺利获准出院的婠和陈宥,紧跟着潘岳向刑部天牢赶去。

    潘岳刚交接完防务统领的事务,本想将话带到之后便回龙渊阁休整的,却在陈宥授意婠所提出的“盛情邀请”下,勉为其难的带着他俩走这一遭。

    陈宥留住潘岳的目的有三:一是职务之便,省去了安防盘查的麻烦;二是做个人证,他既是昨夜械斗的见证人,又是崔挽风的定心丸;三则是出自陈宥的私心,毕竟潘岳身为金牌校卫,若再出现昨夜斗笠教头那般凶蛮武夫,起码轮不上婠去以身犯险。

    潘岳此次同行,既能卸下崔挽风的心防,又能保护婠的周全,陈宥的考虑可谓是相当周到了。但更为惊喜的是,潘岳甚至还给陈宥带来了超出预期的收益。

    刑部天牢。一夜没合眼的崔挽风,正眼巴巴的盼着他的“救星”赶在“阎王爷”之前,尽快到来。在小命朝不保夕的节骨眼上,他全无睡意。

    当看到潘岳领着婠和陈宥出现在牢房门前,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狱卒打开牢门的铁链,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早膳,丝毫未动。“崔主事,这是嫌弃刑部天牢的伙食比不上你御膳司啊?宁可饿着也不吃?”狱卒讥讽。

    崔挽风白了狱卒一眼,并未搭理。

    “嗬,崔主事都沦为阶下囚了,还端着架子呢?这刑部天牢关过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狱卒讥笑着让进婠三人。

    待狱卒离开,潘岳才开口:“崔主事,人我如约给你带来了,该交代的尽快交代吧,我在外头候着。”

    陈宥本想留下潘岳镇场,可这次潘岳执意要在外头候着:“你们谈话的内容鄙人不方便,也不需要知道太多。鄙人就在外头候着,有需要呼唤一声便是。”随即留下婠和陈宥离开了牢房。

    “罢了,潘校卫不愿涉案太深,无故招惹麻烦也是情有可原的。”婠对潘岳的举动表示理解,劝说陈宥放弃留下他的想法。

    陈宥也是明白人,他主动转换话题,欲打开话头:“崔主事想必是一夜没合眼,亦是滴水未进了,何不吃了这早膳,边吃边谈?”

    “怕有毒。”崔挽风简单明了的摇头拒绝。

    崔挽风凭着小聪明和这些年为李玄忠鞍前马后的经验,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性命堪忧。李玄忠办事决绝利落,自己的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会被送上黄泉之路。

    “那……崔主事从昨夜不待见我俩,到现在着急着见我俩,是何用意?”陈宥换了一个比较直白的话头。他其实大概猜到了崔挽风的目的,就看怎么引导出来而已。

    “昨夜多有得罪,是我一时糊涂,现如今既已伏法,两位学士有什么想问的,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崔挽风见陈宥没有直接把话挑明,也打起了太极。

    真狡猾,死到临头了还藏着掖着!陈宥心想:那就看看谁先沉不住气吧。

    看到陈宥慢吞吞的开口,婠倒先坐不住了,她一把握住陈宥的手腕,往下摁了摁,意思是:“你别说话,我来问!”随后,压低了声音。

    婠:“为何要雇佣巡林堂去追杀一个窃贼?不要告诉我只是单纯的盗走了金银财物。”

    崔挽风:“确实不止金银财物,他盗走了很重要的东西。”

    婠:“什么东西?是不是一封信?”

    崔挽风:“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信呢?”

    婠:“不能说。你为什么要把蜡毒用在两个斥候身上?”

    崔挽风:“你若知道信的存在,你也值得一份蜡毒。”

    “崔主事,你若是如此态度,想必我们也什么必要谈下去了。”陈宥听到崔挽风对婠出言不逊,抢过话头呛到。

    “反正我也难逃一死了,不谈就不谈吧,让这些秘密陪着我上路。”崔挽风不知是死到临头四大皆空了,还是在赌婠和陈宥会提出交换条件。

    陈宥虽然不吃崔挽风这一套,但是在婠这里却奏效。婠再次摁了摁陈宥的手腕,他只能忍下这口气,让婠继续发挥。

    婠:“信里写的什么?”

    崔挽风:“原来你们不知道内容啊,那这份蜡毒我得掂量掂量了。”

    婠:“崔主事,既然你如此着急着见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时日无多。”

    崔挽风:“信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们,起码不能从我嘴里说出来。”

    婠:“那就出现了他提出的问题,”她指了指陈宥,“我们谈什么?”

    崔挽风狡猾的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是在等婠的交换条件:以他知道的秘密,做为交换性命的筹码。“不是我们谈什么,是你们想知道什么,就像一桩买卖,你们求着买,而卖不卖在我。”

    陈宥终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崔挽风的弦外之音。

    “崔主事身在天牢,却依旧如此精明算计,”陈宥轻拍了两下婠的手背,接过了话头,“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

    “嗨,你们这份‘琴瑟和鸣’的和谐劲,真羡煞我崔某人了。”听到陈宥终于提到了点子上,崔挽风才轻松了许多。

    “你别乱胡言乱语……谈正事……”婠听到“琴瑟和鸣”这词,脸色微红。虽然崔挽风的用词有些不妥,但是表达的意思上却无可辩驳。

    “让我死掉,”崔挽风换了一种严肃的口吻,他怕两人不明白,还补充了一句,“名义上的死掉。”

    陈宥瞬间明白了崔挽风的算盘,这是打算玩一出“瞒天过海”的计策啊!看来猜测的结果八九不离十:李玄忠要除掉崔挽风,崔挽风为活命,只能有条件的向他和婠倒戈。

    可是这出“瞒天过海”怎么玩?

    崔挽风凭借察言观色的能力看出陈宥已经领会了他的意图,他止住了话头,等待陈宥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崔挽风的表现,明确的告诉了陈宥,如果不答应他的这个条件,他是不会把秘密说出来的。

    “容我们商量一会。”陈宥咬着嘴唇,把婠拉到牢房的角落里。“你明白崔主事的意图吗?”陈宥问婠。

    “大概明白,就是表面上让他死,实际上让他不死。说得轻巧,你可有办法?”婠皱着眉头,“反正我没有。”

    陈宥的嘴唇咬得更紧了,他闭眼沉默了一会,睁开眼的同时,笃定的说道:“有,但是得有人配合!”

    “你如此肯定说‘有’?你可知从天牢换囚是会连累你自己的!”婠打心底觉得陈宥这么快想出来的办法,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不是换囚。”

    “难道你还打算劫牢?那可就是死罪了!还要有人配合!我吗?”婠愈发觉得陈宥的想法开始离谱了。

    听着婠和陈宥在角落里一惊一乍的窃窃私语,崔挽风表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阴云密布。他希望陈宥能有个好办法,当然跟婠一样,拒绝换囚和劫牢。因为这两个办法,不但动静大,失手的几率也大,搞不好路还没跑远,就被御林军给戳成筛子了。就算侥幸跑掉了,这个动静,李玄忠能不知晓?待崔挽风跑到荒郊野地,相府里可太多门客可以干杀人弃尸的行当了。

    陈宥是有原则和底线的,犯法的事情可不能去做,他凑近婠,把想法和步骤一一告诉了她。

    “若如此,既不犯王法,也可保下崔主事的性命。”陈宥末了,用正常的音量说出这句话,像是专门说给崔挽风听的。

    听完陈宥的计划,婠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崔主事,刑部可有定刑?”为了验证陈宥的计划是否可行,婠先行确认崔挽风的刑罚,因为他所受刑罚直接决定了整个计划能否实施。

    “流刑。杊州边界。”崔挽风望着牢壁上的栅窗答道。

    陈宥猜中了。其实根据崔挽风所犯的事来推断,最严重的罪状无非就是私藏蜡毒和擅自使用,虽然因此而害了两条人命,但这人命是巡林堂旗下的,多不赘述,简言之——嫡庶之分,亲疏有别。

    既不是死罪,笞和杖也不妥,那么就剩徒和流了。

    崔挽风时任御膳司主事,与膳食安全息息相关。现坦白了挪用蜡毒的事实,若继续留在京城附近服徒刑,宫内岂不人心惶惶。万一他不满刑部所定罪责,伺机报复,后果不堪想象。

    因此,最合适的刑罚,只能是流刑了。既能示以惩戒,又能使其远离京城,甚至有利于李玄忠暗中行事。

    婠纠结于徒和流之间,为何陈宥会如此肯定的选流,现在她算是知晓了。她的眼神里,怀疑的成分减少了。

    那么按照陈宥的计划,或可一试!

    她在牢房外找到潘岳,欲拜托他三件事:第一,请潘岳今日寸步不离崔挽风,今日崔挽风的所有活动,都由潘岳主动请缨承担;第二,午膳时分,请潘岳一定要换掉送给崔挽风的午膳,并在狱卒的见证下让崔挽风吃掉午膳;第三,请潘岳代劳,将崔挽风送至杊州边界服刑。

    潘岳听到婠的请求打心底是不乐意的。今日本该休整,却给他找了这么多麻烦,而且均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他刚想拒绝,婠却堵上了一句话:“若潘校能帮在下这个忙,日前龙渊阁的恩怨一笔勾销!”

    潘岳下意识的摸了摸下颚,婠看出了他的犹豫,又追加了一句:“那……算我欠你的,事成之后,再给你赔罪!”

    姑娘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确实是遇到了困难,潘岳也不好推辞,便提了个要求:“忙鄙人是可帮,但必须合理合法,鄙人就当表个诚意,交婠学士这个朋友。”

    看到潘岳答应下来,婠自知陈宥的计划又进了一大步,心中暗喜。陈宥让她诚邀潘岳走这一遭,实为高明!于是,她把陈宥涉及潘岳的计划细节一一告知,末了向潘岳一个抱拳:“此事若成,潘校之助,他日必还!”

    潘岳捋了捋婠告知的细节,虽然不符常理,却也合乎法度,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却怪自己在婠面前太过随和,不知如何拒绝。

    在婠出面求助潘岳之时,陈宥也没闲着:“崔主事,若想保全性命,必须依我的计划行事!事成之后,希望崔主事能如约交出‘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