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心里仍有几个疑问向王一行提了出来。第一,王一行的上级为什么说采蘩会去罗布泊?申老头说张越之亲口告诉他采蘩病逝,现在看来显然是假话。但八十年代到现在又是二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她又在哪里?既然x局也没掌握其行踪,说她还活着并且会去罗布泊的底气从何而来?第二,张越之科考队发现的洞穴究竟是不是采蘩所说的那个地方?裴儒林在赶来的路上失踪,这短短的二十公里,能不能肯定就一定是失踪的地段?第三,申老头的老伴提过采蘩患有怪病,x局也承认其有无法解释的现象,这两个事情,是不是就是一回事?
王一行苦笑:“告诉你吧,这中间很多来龙去脉我是真不清楚。在领受任务的时候,我们老大亲自召见了我,让我看了一份三十年前的档案,给了我两个任务:继续调查当年未完成的调查任务;找到采蘩,把她带回来。坦白地说,看了那份前后不搭、涂改严重的档案我也是有万千的疑问。但老大明确告诉我,如果我能有好的进展,秘密在你调查过程中自然而然就会知道。如果一无所获,那就把这一切继续保密下去。”
他接着说:“不过你们的加入,使我们的调查工作有了飞跃。首先肯定的是张越之和采蘩至少在1959年就认识了,这是我们以前不知道的;还有迷谷的发现,几乎能让我们在罗布泊的行程不走弯路直达目标。现在我们要知道的是,张越之和采蘩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们是在张越之去世的当天就得到消息紧急出发赶过来的,在检查了你们接收他的书后我们马上彻底搜查了他的房子,当然是一无所获。他的房子清理得相当干净,显然张越之在去世前做了充足的功夫来掩盖一切。老林老程,你们比我早去他家,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我和大宝很默契地给与了否认,王一行扬了扬那张合影照片:“难道你们发现这张照片后,没有兴趣马上再去他房子里看看吗?”
我心里不得不佩服王一行的思路,但还是摇头:“我的兴趣在他和裴儒林的关系上,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有那么多秘密,紧接着你们来了,搞得好大的阵仗,就更不敢去了。后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监控下了,你应该很清楚,唯一去拿了那盆栽那次,前后不到十来分钟,做贼一样,血压飙升,哪有那么多时间找其他的。”
王一行笑了,点头表示赞同,望向欧阳父女,忽然皱起眉:“那就奇怪了,那你是怎么找到欧阳教授这里来的呢?”
一听此话我奇怪了:“怎么?难道不是你们告诉我的吗?”
王一行怔怔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把有人进入我房间放了一张纸条的事说了,说真的这些天来我还一直认为此事是王一行所为。他很坚决地表示毫不知情,这下我和大宝惊呆了,除了王一行,居然还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周茉和阿葭赶紧把屋子周围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王一行觉得此人应该是熟悉张越之和欧阳教授之间的渊源关系,欧阳教授也认可他的说法,却没办法拿出实质性的人选,这些年来他在省城和张越之往来不少,基本上每次去张教授家都有很多客人在。欧阳教授虽名气不如张越之,但在业内也非泛泛之辈,省城大学和历史学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关系非常好,那就根本无从查起了。
说起来惭愧,我和大宝武警特战队员出身,前前后后居然也没一点觉察,也算是丢人到家了,看来暗处这人是个高手。我不由想起那个雪夜的女子,全身都包裹在神秘之中,越想越觉得可疑。但我不敢说出来,刚才还否认没去过,不可能这么快打脸的。
那人会是采蘩吗?1959年她不到二十岁,到1985年也就四十多点,有的人保养好老得慢,四五十了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也是常有的事。我给老申看过照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并称照片上“只年轻了一点”,可见采蘩二十多年来相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现在又是快三十年了,七十多的人还会是当年的模样吗?很难!何况就算容颜可以保养,身体的老化却是无法逆转的,雪夜那晚女子转身离去的样子我依然清晰记得,脚步利落,行动轻快,绝不会是个老年人。
那她会是什么人?按年龄看,可能是张越之的女儿,虽然当时张教授已届花甲,采蘩也四十多岁,但有心生育并不是难事。x局很肯定采蘩会活着去罗布泊,那么这么多年她是带着女儿隐秘地生活?这么多年她一直隐藏自己,就是怕x局再次找到自己,她到底是害怕什么?
我正出神地想着,阿葭突然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嗨!你在想什么?”
我吓了一跳,阿葭脸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
大宝探过身来:“他啊,就这样,遇到事喜欢一个人傻想,没有我在旁边点拨点拨,很难开窍,所以说人和人之间,差距还是有的。”说完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茉听得笑了:“哟,真看不出你深藏不露啊,要不显显身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大宝冲周茉猥琐一笑:“周美女,看我表演可以,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你个问题?”
周茉疑惑:“什么问题?”
“你从小到大,肯定每个人都很喜欢你,是不是?”
周茉更疑惑了:“那倒是……不过这有什么道理?”
“你想想啊,人人都喜欢周末,不喜欢上班,要是你叫周一,你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了……”话没说完,周茉听得几乎笑弯了腰:“胡说八道,不管我叫周几,我形象都这么光辉的,不信你看……”她拉着阿葭的手:“欧阳小姐名字里天天加班,也不影响她在某人心中的形象啊。”
阿葭有点手足无措,她并不善于开玩笑,有点窘迫:“别人胡说八道,没想到你更胡说八道……”我制止了这场无厘头嬉闹:“好了好了,宝,说点正经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看法?”
大宝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说来没什么,就刚才听老王的讲述中有点疑问。”
我们洗耳恭听。“刚才老王说,那个女人……叫采蘩是吧,被抓之前因为偷了博物馆中的一件文物,你们想想啊,她一直都在隐瞒自己,为什么会冒险去博物馆偷东西?据说那是汉代的一个玉……玉什么去了?这个东西是不是对她来说很重要?”
王一行侧头思索了一阵,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张照片:“你们看看,就是这个东西。”我们一起凑过来看,照片里是一个碧绿的方底玉雕,照片里不能看出实际大小,但能看出貔貅雕刻得很见功力,细微处无不可见生动与灵气,毫无疑问是件艺术珍品。
“这是1943年在本省某地一座汉代墓葬里出土的一件文物,全名叫天禄貔貅玉镇。貔貅在古代被认为是一种祥瑞的猛兽,有独角和双角之分。独角寓意天禄,双角寓意辟邪,世上貔貅雕画以双角居多,但这个是独角,所以寓意天禄。玉雕虽然是方底,但并没有刻字,因此不是印章,而是镇器。镇是中国文化中独有的一个门类,大到镇国神器,小到镇宅之宝,更小还有镇席镇纸之类的。这玉貔貅所在的墓葬虽大,但墓主至今没有定论,所以它的真正含义也尚不清楚。当年对采蘩的审讯中她说是自己的日子并不好过,想窃取宝物换钱改善生活。”
说到这里王一行鼻子里嗤了一声:“现在想想,这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更是让人疑窦丛生,那么多搞钱的方式,为什么偏偏去博物馆行窃?她和张越之早就相识,张越之作为历史学家,和这起文物盗窃案是不是有关联……?其中一定有东西可挖!”
这观点我们个个都表示赞同,采蘩在博物馆盗窃文物,极有可能是张越之指使的,个中原因虽不明,但背后隐情肯定不寻常。我向王一行询问这玉貔貅现在何处,王一行告诉我们,人当时第一时间抓到了,文物也就追回来了,至今此物仍保存在省博物馆内。
既然东西仍在博物馆,那么很有必要去研究一番了。以王一行的权力,这并不是难事,我们当下商量好,明天博物馆集合,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个宝贝。
我拍拍大宝,很欣慰:“可以啊,大宝,又给你找出条路子来了。”周茉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要说又呢?”我连忙咳嗽几声,想掩饰过去,就在这时,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接来一听,居然是当年张越之的房东老申打来的,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了,这个时候打来,肯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果然老申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老伴在晚上旧疾发作,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现在仍在手术中,老申在焦急等待中给我打了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