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雷等人的常山一行,最妙的就是,田雷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有美貌侍女送上门,还是两个。
“还能有这种好事儿?”李孟羲乐了,他很是打量了田雷两眼,露出一副贱贱的表情,“嘿嘿,那田雷,你夜里过的如何,是不是,嘿嘿……”
田雷知道李孟羲想多了,他正色道,“没有!某跟同行人都出来了,一夜没睡。”
李孟羲都诧异了,有送上门的美女,田雷这家伙竟然不要。
田雷解释道,“倒不是田某不好美人,只是,某寻思,远出在外,能少生点儿事儿就少生点儿事。
别人送上美女,睡一晚无妨,可万一因此出了差错,岂不功败垂成贻笑大方?”
李孟羲微有惊讶的看着田雷,“奥!”他恍然。
田雷说的有道理,确实,出使在外,能谨慎克制就谨慎克制,能少生事就少生事。
田雷做的很对,李孟羲很是夸赞了田雷一番。
田雷此时想起了一事,他看了李孟羲一眼,犹豫了一下,迟疑说到,“军师,随军赵百夫长,当夜与甄家送的陪寝侍女共寝,这算不算违纪?算不算欺辱妇人?”
李孟羲愕然的看着田雷,“……当然,当然算啊!”李孟羲理所应当的说道。
李孟羲是想起了宛城曹操,在宛城,曹操一时贪恋美色,害死了长子,还害死了麾下虎将典韦,遭天下人耻笑。
赵百夫长是何人李孟羲不熟,军中现在一堆百夫长。
凡事就怕比较,要是此次出使,田雷一众士子跟赵百夫长都跟陪寝侍女睡觉了,那就没问题。
但,田雷等士子出于谨慎考虑,躲掉了温柔乡,田雷等人做的非常出彩,与此同时,就显现的赵百夫长很不严谨。
既然高下有分,就得使做的好的跟做的不好的突显差别,赏没法赏,能怎么赏?田雷等人没睡陪寝侍女,得如何赏?赏田雷等人一个坐怀不乱洁身自好的奖章?
既然赏没法赏,那就只能罚了。
李孟羲邀田雷一起要去召集当时出使常山的所有人手,准备开一场公审大会。
一路上,田雷不停的给赵百夫长说好话,说小百夫长虽然一时随意,但是当时夜里,恐夜里遇险,赵百夫长连夜令士卒集结待命。
田雷还说起,恐惊扰了甄家,赵百夫长特令士卒只穿甲胃,不拿刀枪。
不拿刀枪,使甄家知无恶意,身穿甲胃,这是防备万一真个遇险,能有一二相抗之力。
李孟羲停下脚步,转头惊讶的看了田雷一眼,“行啊,你何不早说呢?这赵百夫长如此能干,真是人才啊!”
从田雷的讲述里,李孟羲听到了一丝熟悉之感。
军中游骑商队交涉之法当中,有【多立旗帜,少立刀枪】之法,此为庄严声势同时又减少乡人惊惧之法。
听田雷讲述,出使的众人夜宿在甄家,做些什么安排还得考虑到外交影响。
是了,出使本身就是外交行为。
赵百夫长于夜中为做防备,调动人手戒备的同时,又考虑到外交影响,使士卒只穿甲胃不拿刀枪,如此,基本的戒备战力有了,同时,又降低了威胁性,堪称是两全其美的完美应对。
李孟羲寻思,要是由自己来安排,所作的安排也不过如此了。
走在路上,李孟羲随手拿出纸笔还有小木板,边走边草草记着。
一旁,田雷见李孟羲手不释卷记写不掇的模样,心中大生钦佩。
草草写完,李孟羲突然觉得,与其让使者队伍进别人驻地过夜,与其在别人驻地里左右两难,那还不如把队伍放在外面扎营,这样,使者队伍可以从容聚兵戒备,不用再顾及什么。
——
出使常山的两百多人被召集到了一起,同时,立法部,司法部,外交部诸部皆派了官员到场。
大张旗鼓的把众人召集到一起,只为一事。
“赵百夫长何在?”李孟羲目光扫过人群。
“某在!”赵百夫长以为有好事儿,满脸喜色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正主来了,李孟羲盯着赵百夫长,问,“赵百夫长,我问你,住宿甄家之夜,你有没有轻薄女子?”
赵百夫长脸顿时垮了,他朝一旁田雷看去,田雷隐秘的摇了摇头了。
“冤枉啊!”赵百夫长扑通往地上一跪,哀嚎起来,“俺正在屋里睡觉,那小娘皮自己进俺屋了,她自己脱衣服的,自己往俺床上爬的……”
“哈哈哈哈!”四周人群闻言爆发一阵哄笑。
赵百夫长大囧,脸上顿时一红。
李孟羲嘴角咧了咧,他忍住了笑意,绷住脸色,一本正经的严肃的看着赵百夫长,冷声训斥道,“当某三岁小孩儿不成?彼区区一弱女子,你要是拦住,她哪里能爬上床?敢做还不敢当了?”
“我……”赵百夫长不忿。
“还想狡辩?”李孟羲瞪了他一眼。
赵百夫长低了头,不出声了。
李孟羲当众宣判了赵百夫长的罪责,“百夫长赵木,身为出使之人,放纵随性,自制不严,今,夺其百夫长之职,功降一级,以为惩戒。”
说罢,看向一旁诸部官员,“几位,你们来宣读法令。”
随后,官员们把此次出使军务之后所增补的法令一一宣读。
出使常山一行,乃义军第一次出使事宜,因准备不足,期间有疏漏种种。
新增外交条令第一令,若军务紧急,夜时亦需行军,夜时行军以不迟至子时为佳。
第二令,使者远出,随行有车马兵卒数百,一应人等,以使者为首,战兵百夫长人等应唯使者马首是瞻。出使途中,亦是军务,不从使者之令者,以违军法论处。
第三令,出使众人,需谨守纪律,不得滥饮,不得吃喝肆意,不得寝睡女子,无论出使何地,无论至何处,营中不当做之事,出使之时亦不当做。若违之,与违军法同罪。
军令宣读完,众人散去。
回去途中,众人围上赵百夫长调侃他,赵百夫长一脸郁闷,“嗨,睡一觉,娘的,把官儿睡没了!”
众人哄然大笑。
赵百夫长本以为睡了甄家送上门的陪寝侍女会跟欺凌女子是同罪,欺凌女子会是死罪,赵百夫长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只是官降一级而已,百夫长赵木对此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此间事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在外面的时候,跟军中一样,稍有差错就要受罚。岂不见,百夫长赵木就是前车之鉴。
事情了结,田雷喜滋滋的跟李孟羲说,回来的时候,甄家送了匹好马,问李孟羲能不能给几天时间好去熘熘马。
李孟羲若有所思的看了田雷一眼,然后他笑了,“马在哪?走,我也去看看。”
——
甄家送田雷的马匹非常之好,战马是一匹灰色骏马,李孟羲无识马之能,但从外表就可以看出,灰色骏马个头高大,四蹄粗壮,更重要的,田雷的骏马,非常胖,比军中那些战马胖了一圈,胖的马肚子马腿滚圆滚圆的。
如果有识马的人,就会告诉李孟羲,这不是胖,而是膘肥体壮,马身上有膘是最好的,有膘,马力就强,能赶的了更远的路。
战马膘肥与否,就直接关乎骑兵战力。
战马背上无鞍,只有马嚼子和缰绳,田雷麻利的翻身上马,“军师,某去了。”田雷朝李孟羲拱手一礼。
“嗯,去吧。”李孟羲笑着说道。
“驾!”田雷脚尖一动,一踢马腹,纵马而去。
李孟羲静静的站在原地,他背着手,静静的看着田雷骑着骏马欢洒无比的在空旷处奔驰不休。
李孟羲惊讶于田雷的骑术,马都没有鞍,田雷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还能骑的那么快,可见骑术精湛。
细思起来,田雷出身豪族,比寻常百姓更容易自小接触到战马,拥有一身出色骑术这很正常。
李孟羲目光随着远处田雷纵马的身影移动,他思索着。此番常山之行,甄家送了作为使者的田雷一匹良马,这只是正常礼节,田雷受了甄氏所赠,不无不可。
只是,李孟羲觉得,此中大有可讨论之处。
李孟羲想到了,【木马兵法】。
何为木马兵法?木马兵法,借物谋人之法。
特洛尹木马屠城计,留巨型木马于敌军,敌军把木马当做战利品运回城中,夜里,藏在木马中的士卒偷偷爬出来打开了城门,使坚城陷落。
由此木马屠城之计,扩展出木马兵法,一应借物谋敌之法,皆隶属于木马兵法。
如,撤退时故意留下一些钱财,使追兵哄抢,待其阵容凌乱之时,突然反杀。
又如,可以故意留下染有瘟疫的粮食,染了病的战马,故意让敌军缴获。如此,当敌人把带有瘟疫的粮食拿回去一吃,全军染疫;敌人把得了病的战马带回放到马圈,所有战马一夜病倒,千骑战力尽损。
又有,于守城之时,可以故意在城外隐蔽处留一些特殊的攻城器械。
比如,可以留给敌军数架梯阶间距过宽的攻城梯,当敌军得了此攻城梯,抬到城下攻城之时,因,梯子间距太大,士卒攀爬艰难,慢如龟速,如此,一架不好用的攻城梯,能使敌军一角攻势溃败,能坑杀敌军几十上百名精锐。
又或者,可以留给敌军一辆柳木做顶,榆木做身,车轮外漏,车轴棘轮的攻城椎。此攻城椎,因用榆木做身,因此车身尤其沉重;又因用柳木做顶,于是,车顶脆弱,容易被落石砸破;车轮外露,外露的车轮亦被城头落石砸坏;而棘轮的作用,当攻城椎的轮子被砸坏,在城门前存进不得之时,此时,敌军士卒要想把攻城椎挪开,轮子转不动了,因棘轮只能朝一个方向转,倒过来就卡死了。
诸如此种种,故意留给敌军一些暗藏手脚的攻城器械,能以这些攻城器械,大挫敌军攻城势头。这也是木马兵法,暗藏手脚的攻城器械,便是【木马】。
还有,原旨意义的木马,可以彷照特洛尹战役,特洛尹人撤退之后,原地留下一架巨大的战马凋像,彷照此,撤退之时,可以留下数尊巨大的鎏金神兽。
假设,敌三方攻我,可故意只留鎏金神兽两头,此为二桃杀三士之策,只要敌军当中有一方统帅乃贪财如命之人,只要其独吞了两尊鎏金神兽,就必然造成三方离心。
离间计一旦成功,所能造成的最大成果是,因三方分配不均,火并而起,致使三方联军数万之众,顷刻烟消云散。
故意留在战场上的鎏金神兽,这也是【木马】。
木马除可用死物,更可用人。
如,若有朝一日抓到袁绍家卷,再故意将袁绍家卷交给吕布,且故意不明说。吕布好色之人,得袁绍妻妾,必急于欢好。如此,待袁绍找人寻来,其妻妾已被吕布所辱,袁绍面上不说,暗里已与吕布成死仇。
只用此一计,使吕袁联军土崩瓦解,轻而易举。
由此,若反制木马兵法,敌若用木马谋我,应对之法应当是,敌军留下的任何物什,不管是粮草还是攻城器械,亦或是敌军送来的美女,一应所得之物,禁止私人收用,应全部充公,由军中统一妥善处置。
敌军所留粮草若潜藏疫病,士卒缴获再上交之后,由军医人等查验,其中病菌能早早察觉。
敌抓获我友军之亲卷,彼以和谈之名送来友军亲卷,想用离间法离间我联盟,若我军能应对严谨,美貌女子送来,前锋将领无有私心立将女子上缴主将,由主将,再将女子妥善安排他处。如此,彼虽欲以友军亲卷离间,然我应对谨慎,未中敌诡计。
使敌军木马兵法一无所用之法,只一策,只需规定,一应缴获,乃至一应所得,全部充公。只此一对策,足以。
一应所得,包括敌军送给我军将领的所有东西。
想丁原,其麾下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董卓见吕布悍勇,密派使者送赤兔宝马于吕布,吕布见马心喜,杀丁原叛投董卓。
丁原治军,有疏漏之处。
疏漏之一,军中属将与敌使者私下相见,丁原竟能不知。
疏漏其二,丁原军中,军律有缺,若丁原能严令一应缴获皆归公有,统一分配,有此一令,士卒习惯成自然之后,再将所或良马所得兵刃收缴为公,众人已只当寻常。
丁原军中若早用其令,军中将校若早已习惯成自然,那么,当董卓使者私见吕布时,吕布麾下诸将官或会因忌惮军纪从旁稍做提醒。有此提醒,吕布心中稍有迟疑。
迟疑一起,事情便有了另外发展的可能。
丁原军中未有所得之物收归公有之相关军律,于是,吕布私收敌军使者所送战马,毫无约束,纪律无有约束,反叛便随意而起。
为反制木马兵法,军中所缴获,所收到所有物资,全应收回公有统一处理,统一分配。
所有物资,这当中当然包括使者出使之后,对方赠送使者的礼物,田雷的战马,也在此列。
按最坏的想,若此番甄家故意送了一匹染病的战马送给田雷,那田雷把马带回根本不加通告,田雷带回的战马已经进了城,已经跟其他战马同槽而食了,若真有事发生,那现在军中得有几十上百匹战马病倒。
再有,吕布能因一匹赤兔马反叛丁原,那来日,义军之使者,亦可能因对方送的一匹好马暗地投诚对方。
正因如此,将使者出使所收的一切物资收回公有的这一规定就显得极为重要。
不管使者被送了多少礼物,不管收了多少,回来必须被收缴充公的,使者因此也就不想了。反正到手里不了,对方送再多,使者心里也毫无波澜。对方送再多钱财,对使者而言,如同钱财撒到了河里,对使者一点作用没有。也就是,对方对使者的一切笼络手段,全都失效了。
李孟羲想把田雷的战马收缴充公,可他又觉得,田雷此番功劳重大,要是连匹战马都不给人家留下,未免太过刻薄了。
拿不定主意,李孟羲去找关羽商量了。
军营当中,关羽正在队列中跟其他新兵一块儿站军姿。
李孟羲来,找到教官说明来意。
“关羽!”教官喊到。
“到!”关羽应答。
“出列!”
“诺!”
关羽出来了。
在训练场一旁,李孟羲跟关羽谈了起来,问题很简单,就是收回田雷的战马而已。
关羽手捋长须,眉头微皱,思索着,“一切归公,这当然好。只是,一物不允私留,又过于刻薄了。”
李孟羲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那,允许使者留个一二礼物,其他收回公有。
若是,回礼只有一物,比如甄家只回了田雷一匹战马,那,战马收回公有,赏田雷钱财两贯,这如何?”
关羽看了李孟羲一眼,欲言又止,关羽觉得,给的少了。
“按你的来吧。”关羽说到。
——
李孟羲去找了吏部官员,找到外交部官员们,一块商讨使者所收礼物的处置条例。
最终敲定的条例是,凡出使所受财物,只主使一人,可挑一件价值不超过两贯的礼物,副使及其他随从人员,无挑拣礼品之权。若,礼物过重,无低于两贯之礼物,由军中赏主使之人钱财两贯。
凡使者所受诸物,若当中有使者所心喜之物,使者可以私财购换。
当条例确定下来之后,李孟羲带着吏部官员,去城外找到熘马的田雷,明说了究竟,把田雷的战马收走了。
田雷不舍的交了战马,他神色很是失望。
规矩虽是规矩,但和人情世故相悖,马被收走了,田雷心中郁闷,诸吏部官员也都觉着,此举太过不近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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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田雷想通了。
田雷明白了过来,出使是借大军之势,别人送礼,不是看的使者的面送的礼,而是看的义军看的玄德公的面子送的礼。
别人看义军面子送的礼,作为使者,怎有脸据为私有。
田雷自思,若是不是接了军务,若是自己以私人身份去求见甄家,那估计,会被甄家三五贯钱就给打发走了,还哪里有良马。
不是军中收缴了田雷的马,而是田雷占了甄家送给义军的马,马收回军中,算是物归原主。
按新立条例,使者能优先购换所受礼品,田雷很想把战马买下来,可,囊中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