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另建军寨的根源在于,巨鹿城不堪重负了。
巨鹿城本已不小,作为一郡首府已足够,但从长远来看,不出数年,义军将吞并周边各郡,巨鹿将因此成为数郡首府,当势力扩展到数郡之时,巨鹿中枢的常备兵马也会随之膨胀,到时常备兵马至少会有三五万,巨鹿城难以常驻下这么多兵力。
于大陆泽分寨,可用面积无穷无尽,没了城池局限。
按预期囤积下五万兵力算,五万兵力,十二人住一房,得盖兵舍四千六百一十六间,以百人队为单位,士卒每百人,日常所用需水井一个,全军需井五百,就是减半也得二百五十井,好在,扎营在岸边,水浅,挖井不难。
再加上,食堂,医院,图书室,还得教士卒们读书写字,还得教室,还得有训练场,训练场就算最简单的能容纳千人在上练习队列和步阵阵型的平地训练场,至少得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要是弓箭的训练场,所需面积更是数倍于此,要是骑兵训练场,所需面积二十倍于此。
要是步弓骑兵合练的训练场,就是巨鹿城那么大的一块训练场都不堪使用。
更不用说,五万大军合阵演练的训练场又该多大。
再加上,针对不同地形,需要设置平地,沟壑,城池,水域,丛林,等等不同地形,笼统算起来,可供五万兵马长期驻扎的军营,总面积加起来相当于二十个巨鹿城大。
算完了这些,再算算手头可用的人力,巨鹿城现有空闲人力五万有余,可这些人超过大半都是妇孺老弱,而剩下的半数,战兵占去一万,各类工匠和干活的民夫又占去一些,剩下的可用人力,其实没多少。
思来想去,想要把军营建起,人力一项唯有调来战兵才有的用,而物力方面,土胚房的墙体只需泥土和麦秸,几乎不需什么成本,唯独,盖屋顶消耗巨大。
军中现在的情况是,连麦秸都缺,从去年到现在,军中没有一点麦秸的进项,毫不客气的说,要不是造纸术取得重大突破有了众多废纸,现在引火的材料都没有。所幸已是五月了,不久就是夏收,巨鹿虽田亩荒废过半,但料想仍有不少麦子待熟,只待夏收之后有了足够麦秸,就有了足够棚架屋顶的材料。
李孟羲跟简雍站在空荡荡的营地中商议着,他准备是先把营房的墙壁垒起来,屋顶可以后边用麦秸搭,简雍提出了另外的意见。
“麦秸不是太好吧?用茅草更好,要是有苇子,苇子极好。”
“何为苇子?芦苇吗?”
“对,就是芦苇。”
一提了芦苇,李孟羲倒想起来了,芦苇是绝佳材料,据闻古国楼兰,芦苇遍地,楼兰人会拿芦苇来盖房子和编制各种生活用品。
想到,除了土地可以有产出,水里也可以有产出,水里不仅可以养鱼,还可以种芦苇,莲菜,养鸭,等等。
李孟羲的思路一下打开了,他转身朝烟波浩渺的大湖看去,湖面上一片开阔,没有芦苇。
“怎么没长芦苇呢?”李孟羲滴咕,他抬头问简雍,“宪和,咱们北方,长芦苇吗?”
“长啊,怎么不长?”
既然北方能生长芦苇,大陆泽却没有,那说明可以人工种植。
李孟羲又问简雍,芦苇该咋种。
“这……”一下把简雍问住了,简雍迟疑,“不用种吧?”
芦苇这东西,长芦苇多的地方都不用管,年年都一大片一大片,都割不完。
之后,李孟羲又问种莲菜的事,毫无疑问,他是想在大鹿泽种莲菜,简雍说不行,水太深了,挖不了。
一想也是,采莲得靠人工,莲菜只能种在浅水池塘。
又,养鸭子一事,军营设在湖边,有养鸭子的便利,偌大的一片大湖,估计能养十万只鸭子,水鸭求食于水,减少了一半的饲料消耗,水鸭可产出肉和蛋,还有羽毛。
想起去年冬日,去年冬日军中缺衣少褥,柴火也不足,逼的没办法,只能烧热水煮姜汤给人御寒,这已经是五月了,一年过去一半了,军中各项生产还没开始繁荣,估计到今年冬日,御寒衣物还会是个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后年,大后年,依然会是问题。
李孟羲知道,羽绒保暖效果极强,羽绒又可重复收集,养上十万只鸭,十万只鸭俩月剪一回绒,一年一只鸭可剪绒二两的话,假设十斤绒可够一人御寒所需,那么,五十只鸭一年产绒可供应一人,十万只鸭,一年可供两千人御寒所需。
这么一算,太少了,十万只鸭远远不够,在没有棉花的情况下,其他御寒材料要如皮毛,太少,要么如丝絮芦花,御寒效果太差,鸭绒的御寒价值就极为重要。
所以,考虑到这一点,养鸭似乎不仅是粮食需要,更是生存需要。
十万只鸭不够,预备养鸭百万只,百万之数,纵以大鹿泽之大,水中鱼虾不足供的起百万水鸭所需,所以就不得不拿粮食来喂,鸭子这玩意儿吃的非常多,农村喂鸭子,活了一大盆麸子,三五只鸭子一顿给秃噜完了。
粮食似乎成了养鸭规模扩大的无解难题,少量养鸭,水中鱼虾足以支应,不需额外消耗粮食,但同时,少量水鸭无法提供足够的鸭绒,反之,大量饲养可提供必需的鸭绒,却又因此要消耗粮食。
是御寒重要还是吃饱重要,这是个两难问题。
真权衡起来,似乎是吃饱最重要。天冷可以烤火,可以缩屋子里,可以喝热水,可以喝姜水,御寒有太多另外的选择,而饥饿除了吃粮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
权衡利弊之后,李孟羲息了大规模养鸭的打算。
傍晚,李孟羲和简雍从大鹿泽回赶,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巨鹿城。
巨鹿城城门紧闭,城墙上旗帜林立,守兵森严。
李孟羲到城下,喊了一声。
城墙上立刻有小校探头下看,看清了是李孟羲,小校却说,廖化将军交代了,他不亲临,不得开门。
李孟羲顿时就笑了,一旁的简雍却抬头紧盯着城楼,大生警惕。
不久,廖化匆匆上城,在城头朝下仔细看了一眼,看清是李孟羲,遂下令开门。
廖化的作法颇有些细柳营的作风,深得李孟羲之心。
进了城,李孟羲直奔墙头,在楼梯半截,和正下楼梯的廖化中途撞上。
当着众人的面,李孟羲不吝言辞的对廖化的严谨好一阵夸赞,夸的廖化心里的忐忑顿消。
最后,李孟羲亲手写下了一张军票交给廖化,“给,廖化将军,鉴于你守城谨慎,赏你三斤肉,得空去领吧。”
“多谢军师!”廖化有些激动的抱拳一礼。
李孟羲的作法,有刘备为人处事的影子了,他之所以特意上城来,是为了勉励廖化一番,鼓励其再接再励。
不久后,入夜了。
吃饭的时候,简雍旁敲侧击的提起廖化,言语中充满对廖化黄巾身份的担心。
“我知廖化是黄巾出身,可,某以为,恰因其出身于黄巾,反比旁人更为可靠。
你想啊,他等黄巾旧人,除了在咱巨鹿,去了旁处,谁人肯容?
其他人,哪怕涿州乡勇老人,也会有可能暗藏祸心与敌勾结,然,黄巾旧人自知难容与天下,除死忠巨鹿,别无另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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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孟羲的判断如此,可以说,当在巨鹿强制执行了均分田地的政策之后,最不安定最不可信的是那些多有土地的旧地主,民间最可靠的是底层贫寒,军中最可靠的,则是黄巾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