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他在此地,岂不是蹉跎了岁月?”
高志远皱眉道。
他的外表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要论起真实年龄,却并不比信王差太多。
“放心,本王自有安排。”
信王对他却一向是以对着晚辈的态度。
二人所坐的地方,在醉仙楼的一处厢房里,门外又有侍卫守着,此刻谈话,并不需要担心会有人偷听。
高志远便谈起了朝廷的事。
他看着信王,略有些好奇的问道:“世子殿下还未醒来么?”
虽不是有亲缘关系的表兄弟,但高志远与信王世子杨承文,却是以笔会友,交情颇深。
信王转着酒杯,摇了摇头。
“找了很多大夫,连江湖术士都请了不少个,就是没一个能让文儿醒过来。”
他忧心仲仲的说着,又闷了一口酒水。
高志远也叹了口气。
杨承文一旦醒不过来,这信王世子之位怕也不能长久。
更让他担心的是,一旦皇帝渐渐体虚,而信王膝下却没有子嗣,恐怕于夺位一事颇有大碍。
信王手握兵权,又深得军中将士的敬仰,一旦让旁人登基了,纵使往日有再好的交情,那人又岂能安心?
可是多年来,哪怕信王一直辛勤耕耘,府中也是养了不少妾室,最后却也只落了杨承文这么个男丁。
时间长了,便连信王自己都觉得那是天谴,他命中就该子嗣不丰。
后面,便也随缘了。
好在杨承文聪慧过人,处处都比寻常的孩子拔尖。令信王遗憾之余,也有些欣慰。
可是谁能料到,他却遭那秦王暗算,中了毒,变成不生不死的活死人。
也正因此,信王才会特意‘路过’永安县,顺手将太尖山与许有直一并除去,替自己十几年前惨死的妻子高氏报仇。
他真正的目的,却是要找一个能替代杨承文这活死人,成为信王世子的高氏之子。
高志远抿了一口茶水,又看了眼姑父,心下又是一叹。
信王姑父因为常年在外的缘故,没能与世子父子常聚,可世子心有大孝,常常遣了人送来书信。
有这家书为伴,父子之情,并未淡薄。
如今世子出了事,也难怪姑父会黯然神伤。
他心中正替信王父子赶到伤怀,却见坐在窗边的信王站了起来,指着楼下笑道:“瞧!你同窗来了,叫他上来喝杯小酒,解解闷!”
同窗?!
高志远一直跟着信王打仗,高家未灭的时候,倒是有过几个同窗,可如今已各奔东西,生死不知了。
他闻言好奇之下也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微踮着脚往下看。
却见底下那人的面庞熟悉又陌生,他头上束了巾带,穿着蓝色直裰,步伐缓慢又沉稳。
是王二柱。
高志远微微了悟,迟疑道:“真要将他叫上来么?”
信王一笑,对着楼下的人高声喊道:“兀那小子,上来一下!”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洪亮如雷,底下的人皆是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抬头张望。
高志远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埋怨的看着姑父。
信王对着他咧嘴一笑,又朝楼下已停驻在原地的二柱招手:“就是你,上来!”
他平时训练士兵惯了,此时虽是脸上带笑,可说话的语气却不自觉有了命令的意味在里边。
二柱嘴角略微抽搐着,叹了口气,还是上去了。
其余观望看热闹的人见没自己的事儿,都忙回手中的活事。
守在门口的龟公还是上回的那个,只是这会儿二柱衣着已没有那么简陋,面色也调养得当。
虽看起来还是不像富家公子,但好歹也有落魄书生的一点儿意味。
落魄书生流连青楼,却也是常见的事。
更何况,是那位看起来就很有气势的爷喊他上去的。
醉仙楼有好几层,信王所在的厢房,就在二楼。
花魁苏如是,也如往日一般,坐在二楼的琴台上奏乐。
一群才子书生,于她旁边的观景台上饮酒吟诗,又指着后院的莲池,谈论着王逸轩当初所作的诗词。
苏如是此时手上弹琴,心神却不知漂到哪儿去了。
醉仙楼的老鸨已告诉她,另一头厢房里的贵客,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二个儿子信王。
如果入得了信王的眼,她不仅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说不定还可以借助信王的势力,为自己家当年的冤案平反。
前提是她讨得了信王的欢心。
她之前一番心思全放在了王逸轩的身上,如今王逸轩娶了妻,已有一段时日没来。
苏如是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想念着情郎,可情郎却不来。若要为自己家平反,又得依靠贵人的权势。
莫非从此就要过上那以卖笑为生的日子?
以前虽是为商女,可那些个读书人敬重她,青楼的老鸨也没有过于逼迫她去伺候客人。
她除了每天弹弹琴,再与客人谈论几句诗词外,并不算太难过。
可一旦攀上了信王,日后要是失了宠,岂非苦不堪言。
那些读书人见她攀附权势,定会厌弃她。
而且王逸轩这个情郎,也是她一直舍不下的。
二柱上来时,正见她心思忧愁的抚琴奏乐。
弹出来的琴音,连二柱这个不通音律的人,都听出了她的愁肠。
“看来王逸轩近日事太多,冷落了佳人啊!”二柱摇头,心中暗笑道。
他越过琴台旁,往另一边的厢房而去。
他和苏如是有过一面之缘,是王逸轩中举那日,他来找人的时候见的。
那时候他面黄肌瘦,与现在大相径庭,苏如是自然是认不出他的。
二柱也没有刻意的打招呼,按着她音律里的节奏,敲了敲信王所在的那个厢房门。
门边守着的侍卫没有拦着他,皆是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
不过据二柱估计,他们正遥望着前方琴台上的苏如是呢。
“进来!”
只听信王在里面道了一声。
二柱推门而入。
他本以为就信王一个,没想到高志远也在场。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压下心里那一丝略微的惊讶,他对着信王拱手作揖。
“哈哈!闲来无事,请你喝两杯!”信王笑了一声,将满着的酒杯递给他。
二柱略有些皱眉。
在这时代十几年了,他久不碰这些奢侈的东西。
如今的这副身体并不擅长饮酒,虽说古代的酒水度数不高,可对于不常喝酒的人来说,仍是有些呛喉。
况且,他担心自己一杯下去就止不住了,若是酒后失言,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岂不是坏了现在的大好形势?
看了一眼高志远,才犹豫着道:“王爷,在下并不擅长饮酒,不如这一杯,就由高兄替我喝了?”
他还记得在营帐内,高志远称他为同窗的事,此时不免拿出来说道。
“志远年幼,不能饮酒!你都是该定亲的年纪了,怎能不碰这东西?来!不许推托。”
信王说着,又将他的酒杯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