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秦为的阅历竟有那么一瞬间都险些被他忽悠了。
“长进了啊!”
秦为气笑了,怒道:“现在撒谎作假一气呵成,还会找借口,不错。”
狄青又是一脸无辜,“秦兄,小弟并未说谎啊。”
“编,你继续编!”
秦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上面还有些残留的酒渍。
“这城里能遇火既燃的除了火油,就是秦家生产的高度烈酒,你用烈酒当引子烧了定王府,想必家里的酒没少被你嚯嚯吧?你就没想着再弄点儿下酒菜带去?”
又往前走了几步,街边正好有个小摊。
方才揍那个都头出力不少,秦为有些饿了,就要了几块烤肉,让小贩又弄了半坛子黄酒,边走边吃喝。
然后秦为拎着酒坛子的手莫名抖了一下,正撒了狄青一身,一股浓郁的黄酒味便遮住了他身上原本淡淡的烈酒气。看书喇
狄青看来是饿了,一斤半的烤肉不过是顷刻间,就被吃的一干二净。
他搓着手道:“秦兄,小弟……那个啥……小弟错了。”
他本是冷漠少年,但跟着秦为这一两年却多了人气。
秦为没好气的道:“你的性子是不吃亏,以为赵元俨要对我下手,就抢先去烧了他的房子……”
“烧就烧吧,可你的性子却急切,少不得就会露出马脚,幸亏你带的是烈酒,燃烧过后没什么痕迹,你若是带了火油去,那东西味道大,赵元俨只要派人彻查一下,汴梁城内哪家最近卖了大量的火油,你小子就等着蹲大狱吧!”
秦为惆怅的道:“说了多少次,遇事要冷静,要沉着……就算要出手,也要先摸清形式三思而后行!”
临时起意就敢去定王府放火。
估摸着赵元俨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不怕死的愣货。
狄青干笑道:“那个……小弟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来放火,一定先勘察好地形,再准备得更充分些。”
秦为一个激灵,目光不善的盯着他问道:“还有下次?”
啪!
秦为一巴掌抽打过去,狄青撒腿就跑。
“你还敢跑!”
秦为真是被气坏了。
这群小子都是不省心的,上次赵允让偷弄了些火药回家显摆,险些把定王府都给炸了,这次狄青又把赵元俨家给烧了,无法无天了啊。
你们就不能安分些吗?
……
“他就不能安分些吗?”
赵祯皱眉看着浑身黑一片白一片的赵元俨,无奈的拍了下龙案。
仿佛是刚被几个大汉蹂躏了一顿的赵元俨,顿时嘤嘤泣声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被糟蹋以后,还被抛弃街头的闺中怨妇。
赵祯有些头痛的道:“去,把秦为叫来。”
他脸上带着怒火,可心中却有些暗爽。
自家这位皇叔,一直以来都是狼子野心,这偏偏这人又是个老阴比,说话办事滴水不漏。
这几年赵祯这个皇叔可没少给他使绊子,明里暗里都蹿腾着宗室那些人搞事情。
若不是老娘刘娥的手段厉害,说不准就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赵元俨也知道自己恐怕不受这个好大侄儿待见,但这并不妨碍他在金殿上彪戏。
连旁边看戏的许茂则,都忍不住在心里给这位大宋王爷点了赞。
牛啊!
有这演技,就算不当王爷,去戏班儿也能发财啊!
这时赵元俨又哽咽道:“臣家里火焰升腾,家中亲眷仆人几无幸理,幸而有忠仆冒死将臣弄了出来……陛下您是知道的,臣这身子本就多痨多病,这要是再晚些……晚些……”
情到深处,赵元俨崩溃大哭,声声哽咽道:“臣险些追随先帝而去啊!”
你爹挂了,我也差点儿挂了。
大侄子,咱家老人儿没几个了啊!
以后谁来帮你守这赵家的江山,谁来帮你抗衡那些老臣权贵?
赵元俨的哭声惊传宫内,不知道的还当是皇帝驾崩了……
赵祯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八叔,你是想把大侄子我哭死么?
“你,再去催,让秦为立刻进宫,马上!”
赵祯冷冷的瞪了眼许茂则。
许茂则打了个机灵,飞也似的狂奔出宫,别看他年级大了,可脚下功夫却丝毫不逊色那些年轻人。
只是一路上他总觉得,赵祯刚才看他的那个眼神有些不同寻常。
这边赵元俨还在泪腺狂飙,“陛下,臣一出门就看到了秦为在门口站着,这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而且他一见到臣就想离去,幸好被臣家的仆人拦住……臣……请陛下做主啊。”
他的声音听着很哀伤,而且还带着些绝望之意。
这得多悲伤才会如此啊!
赵祯更怒了。
虽然他很想赵元俨某天忽然嘎嘣儿脆了,可明面上他却要及尽关爱,毕竟是秦叔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赵元俨可以无情,他却不能无义。
这就是做帝王的悲哀,太累……什么事儿都得装着、端着、藏着……
许茂则出宫叫人去了。
在边上的一个小内侍便瞅准了机会,招呼人递了毛巾,递给赵元俨。
“定王,擦擦吧。”
“多谢。”
赵元俨很是和蔼的道谢,然后慢条斯理的擦脸。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子贵气挡都挡不住。
小内侍心中更是欣赏这位温文和雅的王爷了,若是能借机在暗中搭上些关系,依这位王爷的和善脾气,今后定然少不了好处。
然后他便借着接毛巾的机会,突然说道:“陛下,那秦为的胆子好大,竟然敢火烧定王府……”
才说了一半,又惶然跪下道;“臣妄议朝政,死罪。”
这就是姿态。
想说的已经说了,错也认了,赵祯就算不悦也不好过多苛责。
何况宫中人都知道,他们这位帝王,是个和善慈爱的,从不苛责宫人。
所以他们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只是他没看到的是,赵祯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
然后又淡淡道:“起来吧……”
接着他目光转向了赵元俨,问道:“秦为……与你何仇?”
按照他的了解,秦为这人虽然嫉恶如仇,但却不会对无关者下黑手。
你说秦为对你下黑手,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就算是脑子进水了,也只会去寻别人的晦气,而不会找你赵元俨。
而且当初那个怡春楼就是你的……可那是以前的恩怨了,这次呢?又是因为什么?是否皇叔你又对朕起什么外心眼儿了!
赵祯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祥和。
而赵元俨却是怒不可遏。
老夫的怡春楼啊!
那北伐军就是一群臭流氓,砸了怡春楼不说,那秦为竟然睚眦必报的,寻机把怡春楼一锅端了,让定王府损失了一大笔财源。
老夫的钱啊!
非但如此,他还借此扫荡了整个汴梁的青楼业,让定王府一夜之间在青楼这个行业成了臭虫。
以至于后来他再想找人合作,那些开青楼的却避之不及。
谁还敢合作啊!
怕是今儿个刚开张,明天就又被端了。
因为你定王府和秦家的私人恩怨,让我们也跟着倒了血霉,不躲你远远儿的,那都是给你面子了。
赵元俨怒向胆边生,但最终却只是委屈的道:“臣之前虽与之有过几次口角争锋,但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啊!可他竟如此对臣……”
少年得志的臣子,要对宗室长者下毒手!
你管不管?
虽然我时常都在惦记着你的皇位,但没说出来就不算证据……有种你就别管,看明日那些宗亲们会不会与你闹翻了天。
唇亡齿寒……秦为连定王府都敢烧,若再不教训,以后还不得让他骑到我们老赵家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我们是宗室啊!
你赵祯要是不管,等你百年之后,小心连个哭丧的亲戚都叫不来!
尼玛!
许茂则刚宣旨回来,就见到了正在流泪的赵元俨,不禁讶然呆滞。
这位大把年纪了,竟然当着陛下的面流泪,秦为,你究竟是作了多大的孽啊!
赵元俨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恻然,赵祯叹道:“何苦如此……来人,送了茶水给皇叔,赐坐。”
赵元俨今日也是够倒霉的。
先是谋划被秦为识破,然后刚买的歌姬被烧成了鬼脸,还有定王府的火灾……现在依旧是在惊惶之中。
险些被人一把火烧成灰,他这次是真的慌了。
以前不管他怎么折腾,赵祯和刘娥都是以安抚为主,
因为这娘儿俩在宗室里的根基太浅,所以不到撕破脸的程度,二人都是能忍则忍。
尤其赵元俨还是个老阴比。
平时他老谋深算,城府堪比山川之险。
虽然经常在背后高些小动作,却根本让人拿不到把柄。
朝臣们更是犯不着得罪他这个宗室长者,毕竟他是赵祯的老叔,臣子们又不傻,大家没有利益纠葛,何必闹翻呢?
到时不管谁对谁错,人家姓赵的肯定是先帮着自家人。
哪怕赵祯再想弄死赵元俨,也只能忍,只能护着。
除非哪天赵元俨真的造反了……
想到这儿,赵祯甚至有些意动的看了眼赵元俨,反吧!只要你敢反,我就有理由弄死你了。
至于赵元俨能否造反成功……
没那个!
你当刘娥是吃干饭的?
老娘分分钟给你干瘪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