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为对赌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刘家。
刘坚一脸便秘的模样,纠结道:“本以为钓到了金龟婿……谁曾想却是个败家子,哎……那烈酒秘方值多少钱啊!就这么赌了?”
刘坚很憋屈。
倒不是因为秦为败家憋屈,而是因为秦为败家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
刘家在权贵圈子里本就是边缘人物,好不容易趁着上次相助王尧臣在权贵圈子里打开了一点儿名声,谁知道……
先前那些人得知他是秦为的准老丈人,那叫一个巴结,恨不得跪舔了。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虽然秦为和他这个老丈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愉快,但这并不妨碍刘坚仗着女婿的名头,在汴梁城里耀武扬威。
不过刘坚也知道分寸,那种坑蒙拐骗、欺男霸女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就算做了也不会提秦为的名字。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婿了,若让秦为知道他冠着秦家的名头在外面作恶事儿……大义灭亲这种事秦为绝对干得出来!
所以刘坚也只是得了几分名声的好处,不过这对他来说也够了。
至少每次出门会客,不论对方是谁都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可最近……
那些友人见到他都会笑,很诡异的那种。
然后就是一些风凉话。
你刘坚一位找了秦为这个女婿就能风光了?殊不知你那女婿正拿自家的前程作死呢。
等到秦记破产,他秦为没了豪掷千金的底气,看他还怎么狂?
如今能和秦为掰手腕的权贵不多,就算是赵元俨想要动秦为也得掂量掂量,但这些也是基于秦为有权又有钱。
等他没钱了……就他那个狂傲的性子,权还能抓几天?
街坊们原先是羡慕嫉妒恨,可现在却成了谑笑。
面对这些闲言碎语,刘坚不免发了几句牢骚,可这话却被家主刘标听见了。
“蠢货!”
刘标没好气的道:“你以为秦为没了钱就能任他们欺负了?这些年他真正用钱砸的都是些什么人?”
刘标是家主更是大哥,刘坚不敢还嘴,只能站着听话。
“从丁谓到张士逊,几任宰辅的致士都跟他有关系,你以为这些是靠钱就能做到的?”
刘标严肃的道:“太后娘娘前几日刚传了话,让咱们一定要重视和秦家的这次联姻,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刘坚有些懵,楞道:“连太后也……”
太后都对秦为看重么?
刘标苦笑一声,点头道:“太后说,秦为之才不逊张良、长孙无忌……这是经世之才啊!陛下可能放弃他吗?再说这次……秦为用自家产业和辽使对赌,这是在为陛下解忧,为大宋尽忠,这样的人可能落寞?!”
……
秦为那家产对赌的事情刘姝也听说了。
不过她对这些根本没感冒。
秦为的本事没人比他清楚,能在几个月间将‘秦记’一个小摊位,推上汴梁餐饮业第一的人,他会缺钱?
套用秦为的那句话,就算没了‘秦记’,没了那些作坊,没了官职爵位,他也能翻手起高楼!
就算不能,她也不后悔!
能写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能写出红楼……这样的人,哪怕是穷困潦倒,我也甘之如醇呢。
“娘子,郎君更新了……”
吴妈回到后院,欢喜的拿出几张纸。
刘姝霍然起身迎过去:“最新的?他怎么不自己来……”
“是……郎君说朝中还有事要做,辽使最近不安生,他得去看着点……这些还是郎君忙里偷闲写的呢。”
刘姝心中欢喜,她知道这是秦为心里有她,所以搁下朝政也要给她写书解闷儿……接过稿子就细细看了起来。
贾二偷娶尤二姐……
看了标题,刘姝叹道:“贾琏忍了这般久,终于是堕落了……哎,这红楼里就没一个是心善的,用夫君的话来说就是……两个人八百个心眼子!”
刘姝在看着石头记,恍惚间到了末尾,不禁怅然若失。
“他竟然这般洞察世事吗?和他比起来,我却这般无用。”
刘姝有些挫败,不过随即又振奋起来,“如此我就更要替他守好这个家了,让他身后无忧的去处理政务……吴妈,去州桥下把这个月的账目都拿来……”
……
权贵们最近有些沉寂。
陈新为了一己之私和辽人勾结,导致北伐军全军覆没,这事儿发作了,权贵们的名声被传得不大好,所以要低调些。
是的,大家都认为北伐军死定了。
北伐军全军覆没也就罢了,大宋别的不多,就军队多。
可辽人想趁机勒索,这个就像是乌云般的压在了汴梁城的上空,让人心情郁郁。
麻烦了啊!
就在此时,一直在家里窝着孵蛋的秦为出来了,这厮太懒,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所以有人说他是在家里孵蛋。
秦为如今算是大宋外事第一人,他的出场自然引人注目。
他能把这事儿摆平吗?
万众瞩目之下,秦为出场了。
然后他也把事情摆平了……可他竟然是把自家的产业拿出来赔给了辽人!
这人疯了!
公事是公事,要赔钱也是朝堂出,和你秦为有啥关系?可笑那些百姓还说什么‘忠臣’……呸,就是个蠢蛋。
这个忠臣当得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朝廷不可能因此封赏他,否则就成交易。
哦嚯,这下子好了,秦家的聚宝盆不见了。
辽人得了配方,肯定会大规模生产,到时候和秦为竞争,那些外藩商人也会迫于辽国的压力摇摆不定,大家的利润都会少。
这个蠢货啊!
“蠢货,愚蠢之极!”
赵元俨得了消息,心中欢喜,对诸葛宇杰说道:“此人竟然这般愚蠢,他身边那些‘盟友’那边会怎么说?忠臣?”
他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良久叹息道:“谁的忠臣?”
诸葛宇杰的驴脸上全是冷漠:“太后的身体不好,估摸着就在这几年了。此时了结了和辽人之间的纷争,陛下再接手了太后留下来的那些势力,今后……”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未得势先立功。”赵元俨冷冷的道:“他这是在为赵祯打基石吗?果然是忠臣!”
诸葛宇杰默然,从公心来说,他佩服秦为的举动。
可从私人的角度来说,从敌对关系来说,他觉得秦为此举对朝廷有好处,对赵祯也有好处,却唯独对他自己没好处,是在割肉。
“那个蠢货!”
游昌道同样在说着这些话,郡王府里传来了好消息。
“郎君说了,今日阖府上下赏钱半贯!”
“多谢郎君!”
游家的仆人们都不可置信的激动着,想来抠唆的郎君自从掉进粪坑里后,就更抠唆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原因是游昌道总觉得身上有味道,那种感觉即便是洗一百次澡都挥之不去。
所以他最近有了个新爱好——香露。
秦为虽是仇人,可秦家的香露却是个定好的东西。
每每用了那东西,游昌道都会觉得身上没那么臭了,就连心情也会好许多。
可问题是,秦家的香露太贵了,而且从不在大宋内部销售,想要买就得花高价上黑市买。
一个御史令的年俸才多少?
就算他游昌道贪污腐败成性,也不定能每天都用得起那么贵的东西。
所以当听到郎君要赏钱,家里的仆人都激动哭了。
权贵们都在欢喜,汴梁城的高档酒楼这几日的生意好了不少。
殿前司。
新任殿前司都指挥使李章站在上首,下面左右站满了武将。
“……秦为把自己的香露配方给了辽人,平息了事端,可我辈呢?咱们呢?”
有些人心情愉悦。
是啊!
只要不发生冲突,咱们就能继续混吃等死了,最好一辈子都别发生冲突,至于我死之后……老子管个屁啊。
他们是武将,本就不受文官待见。
所以很多人都是得过且过,生怕打仗……不是怕输赢,而是怕怪罪。
输了被怪罪,赢了还他么被怪罪,这活儿让谁干,谁能愿意?
可有的人却面色沉凝,更有人的眼中多了羞辱之色。
这个大宋还有希望!
李章一拍案几,众人急忙站直了身体。
他沉声道:“若是我辈武人能无惧、无畏,辽人可敢如此跋扈吗?可敢吗?他们不敢……他们连问责都不敢!”
众人低头,有人说道:“殿帅,事情都过去了,反正此事也是因秦为而起,现在有他出面,就算是有了结论。”
在大家看来,烈酒的配方秦为给定了,这事儿也就平息了。
“所以你觉得这是好事?”
李章盯着这人问道。
这人讪笑着,然后又低下头。
这个世界总是有许多懦弱的人,一个懦弱的上官能带出一群懦弱的下属,可偏偏李章不懦弱,而他手下的将士却太……
李章骂道:“这是咱们的耻辱!”
他看向众人。
有人抬头无奈,羞愤欲死,有人满脸木然,仿佛是木头人,任由你敲打也没反应。
“操练起来!从今日起,殿前司的全体将士每日多操练两个时辰,谁若是受不了,那就滚出去,我殿前司不要废物!”
李章的话就代表着他的态度。
武人该为此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