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猜测。
吕夷简说道:“对方三百余人,若是要剿杀倒是好办,可界河那边不断在援助,甚至必要时可以逃回去。起大军围杀丢人,所以……陛下,北伐军能从南京道逃回来,可见藏匿踪迹的本事不小。”
三百余人对三百余人,让北伐军去吧,反正此事也是因北伐军而起的,若是派了别人去,就算辽人赢了也不会罢休。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这支让他们丢脸的北伐军!
赵祯心动了,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北伐军如今有八百余人,若是去了河间府辽人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只是谁统领他们去?”
军队出动要有将领统御,可北伐军就那点人,谁去?
“秦为。”
赵祯讶然道;“他才成亲。”
才成亲就派出去,这个有些不地道啊!
“他定然会牢骚满腹,然后再背后说朕的坏话”
赵祯很是笃定的说道。
吕夷简淡淡的道:“陛下,让人去问问就是了。”
“许茂则去一趟,若是愿意去,问问缘故。”
人心是帝王最喜欢琢磨的东西,他现在就想琢磨一下秦为的想法。
于是许茂则就去了。
因为早就是老夫老妻的关系,刘姝换了个身份重新入住秦家,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秦为在书房里继续更新自己的红楼。
等看到许茂则时,秦为还沉浸再宝玉pua黛玉妹妹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辽人以牙还牙,三百余骑在河间府一带驰骋。他们能得到对面辽人的不断补给……起大军的话会丢人……”
他看着秦为问道:“陛下问你……可愿去一趟?”
才做新郎官就出征,这个有些残忍了,就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用吧?
可秦为却毫不犹豫的道:“好。”
这爽快的劲头让许茂则都有些意外和好奇。
“你为何愿意去?”
秦为看了他一眼,“这是你问还是官家问?”
许茂则撒谎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道:“某问。”
秦为笑道:“若是陛下问,某自然要仔细想想,你问……”
“责无旁贷!”
“没了?”
许茂则纳闷的说道:“就这四个字?”
秦为点点头。
“这个大宋很好,繁华的让人想永驻此间。可对头却不少。身为官员,秦某吃着民脂民膏,得做人事。”
这是对责无旁贷的解释。
许茂则回宫转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宰辅们那纠结的神色。
责无旁贷!
这话好说,却难践行。
秦为如今就在践行。
“民脂民膏……”
大宋官员谁把百姓当回事?拿了俸禄钱粮是应该的,这是某读书读得好的报酬,和百姓有半文钱的关系吗?
没有。
所以秦为这句民脂民膏才是最让人尴尬的话。
赵祯心中暗自唏嘘着,心想大宋每年发放的官俸不知凡几,可知道感恩、知道回报的有几人?
都是心安理得的拿着俸禄,可尽心尽职的有几人?
看看宰辅们吧,连他们都在尴尬,可见这话的打击面有多宽阔。
这些宰辅都有过‘浪荡’的时光,那种白拿钱还能逍遥的日子很舒坦,连王尧臣都在政治党派中不能自拔。
关键是秦为竟然没有发牢骚,这让赵祯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这个臣子真的不错啊!不枉他一直以来的信任和提拔。
随后叶双愁就接到了命令。
“陛下说让秦家安静些。”
“是。”
为陛下监控他关注的臣子,这是皇城司存在的最大意义,让秦家安静些,就是没必要盯住他家不放。
……
初夏的河间府不热,这里偏北气温普遍偏低,比汴梁更加气候分明,太阳照着也只是微暖而已。
这里也有榷场,和府州一样,往来最多的就是商人。不过这里来的大多是辽商,而府州那边却多是西夏商人。
但不管是哪里的商人,商人重利轻离别,谁的心都是肉长的,离家久了之后也会伤感思念。
而此时酒水就是最好的伴侣。
这里离河间府还有些距离,路边的酒肆自然没法和城里的比,酒里掺水是常事,菜肴粗糙更是寻常。
不过大家出门是为了挣钱,早就习惯了吃苦,此刻十多个商人在酒肆里喝酒,他们的伙计在外面看守货物,手中正拿着肉馒头在啃。
李素是行商,常年往来于南北。
这种长途行商必须要有伴,否则容易出事。
李素笑的很矜持,他的伙伴陈昂坐在对面,骂骂咧咧的道:“玛的,这酒里最少掺了一半的水。那水还缺德,竟然不是井水,而是河水,喝着一股子腥味。”
李素看了其他人一眼,低声道:“莫惹麻烦,这里不比城里,有口喝的就不错了……等去了汴梁,某请你喝秦记烈酒,那味道……”
陈昂却怒道:“怕个屁,敢掺水还不让人说了?”
“谁说这酒里掺水了?”
掌柜就像是有千里耳的神技,嗖的一下从后面出来了。
陈昂本想继续喷,可李素看到掌柜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就干笑道:“掌柜的莫要在意,是某这兄弟喝多了,喝多了。”
掌柜斜睨他一眼,说道:“若是不肯吃,就趁早走,不过钱一文都不能少,某在这儿开了几十年的酒肆,什么样的没见过。”
陈昂闻言大怒,正准备发飙时,外面来了几个男子。
“是辽人!”
辽人一般只会出现在榷场,到了这里就算是违规。不过宋辽和平多年了,违规的人不少,也没人追究。
这几个辽人一看就是商人,他们进来就操着熟练的大宋话说道:“好酒拿来,好肉多要,若敢糊弄,小心……”
不等辽人说完,掌柜就马上就换了笑脸,说道:“马上来,马上来,几位稍等片刻……”
大宋的商人们都有些忌惮的看看左右,不愿意和辽商坐在一起,几个辽商寻了地方坐下,却是在李素二人的边上。
随后酒肉送上来,陈昂只是嗅了嗅,就低声道:“他们的酒里没掺水,玛的!这就是区别对待,自家地盘上对别人如此热情……狗腿子!”
“行了,快吃吧……吃完进城,等做完这一笔生意,回头去汴梁,某请你吃好的。”
李素目不斜视的在吃饭,他深知这些辽商惹不得,否则被狂殴一顿也没处告状。
陈昂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低头吃饭。
几个辽商狼吞虎咽的吃个半饱,然后缓缓喝着酒,得意洋洋的道:“听闻河间府最近有贼子出没?”
“对,宋人集结了不少人马去围剿,哎!”
说话的辽商一脸的恨其不争,很是无奈的模样。
可他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明晃晃的在告诉大家:宋人就是弱,就是蠢!辽人就是要比宋人厉害!
另一个辽商叹道:“那些宋商都不敢离开榷场了。”
“为何?”
“有些人被劫掠,死了十余人,那些宋商要么缩在城中,要么就在榷场不动窝,连放个屁都不敢大声。”
“可怜啊,咱们的货物和人倒是能畅通无阻,可见那些贼人也怕大辽的铁骑,哈哈!”
“宋人……”
一个辽商看着那些低头的宋商,讥笑道:“他们不就是这样吗?胆小如鼠,口号喊的震天响,可抓了许久,那些贼人还在逍遥!”
商人有不少必备素质,其中最紧要的就是忍耐力,为了挣钱他们得忍耐这个世界给予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
比如说欺压。
宋商们都在低头大嚼,李素也是如此,许多事情忍忍就过去了,至于什么贼子……呵呵!
真当大家是傻子呢!
那些贼子在这一带到处溜达,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给他们传递消息,李素看着这些辽商,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们违规出现在这里,不就是给那些‘贼子’打探消息吗?
商人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没有商机,没有客人,有的只是荒芜。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可这些辽商还要出来恶心人,多半是激将法。若是有人知道大宋下一步对那些‘贼子’的手段,此刻气不过,很有可能就会说出来。
那就是泄密!
“一定能抓到!”
陈昂却忍不住怒道:“他们只要敢不跑,一定会被抓到,然后……然后被杀掉,弄成……弄成那个京观!”
酒肆内的气氛骤然一紧,掌柜不再耳聪目明,缩在后面不出来,连店小二都找了旮旯多了起来,不敢出来伺候。
酒肆里的宋商们察觉到了些什么,都加快速度吃饭,准备在爆发冲突之前走人。
辽商们则是冷笑着起身,有人抄起凳子,有人摸出短刃……他们丝毫没有在人家地盘上要低调的觉悟。
“京观?”
外面有人问道:“谁想筑京观?”
“客人……”
掌柜又窜了出来,耳聪目明的让人惊叹,可他却像是被卡住脖颈的鹅,身体往后仰了一下,眼中多了警惕。
“敢问客人要什么?”
河间府这里往来的人不少,他见过各型各色的人,可眼前这个被几个大汉簇拥着进来的年轻人却让他猜不到身份。
但他竟然问谁想筑京观,那么以他的经验……这将是一个会带来麻烦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