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叶二庄主的呼喊声中,院落内的弈剑山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手臂。
他们以此回应了叶当听的请求,同时也展现了他们与山庄共进退的决心。
不过仍有弟子没有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他们没有被这热情高昂的氛围所感染。
因为从方才叶当听的言语中,他们明白了弈剑山庄往后的路,只会比以往更加凶险。
甚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在人群当中有一个身影,他的想法极其纠结。
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命就此跟弈剑山庄绑在一起,但是他行至今日,就是想看着叶当听如何把弈剑山庄败光。
所以他不会走,他就要这么一直看着弈剑山庄行至失败的尽头!
此人就是自弈剑山庄开庄不久后,因为仰慕陆风白、墨无言之名,而拜入山庄的石寅。
可自从与风雪大观楼交恶以后,弈剑山庄内的大小事物都交给了叶当听,陆风白则是常年行于山野,归庄之日极短。
如此一来,就让石寅产生了一种抵触,甚至是厌恶的感觉。
特别是那次齐轩带人进犯弈剑山庄时,他想要上前比剑一番,更是遭到了叶当听的白眼和嫌弃。
如今你叶当听大难临头了,我还就偏不走了!
就是要看看,弈剑山庄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届时定要在你这废人面前好生数落一番。
将你往日里的安排全都抖搂而出,到时候那些含冤受辱的师弟们,怎么看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叶二庄主!
叶当听再次呼喊出声:“今日过后,要自行离去之人都可从账房那里拿得一些银钱,以作行路盘缠,留于山庄的弟子们,不日之后我们便要出发,做往后与风白他们会晤的准备!”
高举臂膀的那些弈剑山庄弟子,皆是齐声喝道:“我等听凭二庄主差遣!”
跟着众人一同走出主殿的舟墨,看着身前那袭黄衫背影,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
平日里,此人跟那林满六不就一个德行,大难临头了怎就变了个人似的?
护得浮世安定...若是从那陆风白口中说出,舟墨还能信上几分,毕竟将门之后。
又或者从那三庄主口中说出,也算合乎情理,毕竟也是身在行伍之中。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懒散汉子,从他嘴里说出来,怎还会让门下弟子如此亢奋?
就在他心中的疑问越发加重时,院落当中突然有弟子叫喊出声,听其声音像是鼓足了勇气。
“二庄主,咱往后要是成了!是不是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啊!”
此话一出,还不等叶当听如何作答,人群当中立刻又有声音响起。
“都说苦尽甘来,二庄主带咱把苦日子熬过去了,往后不就都是好日子了嘛!”
“哎,反正咱安逸惯了!也不想挪窝,二庄主指哪打哪!”
“陆庄主这些天肯定也给咱备了些好玩的,往后遇上了定要找他讨要一番!”
一时间,原本气氛严肃的院落,都变得欢闹了起来。
叶当听准备抬手虚按,让一众弟子听他把话说完,可才刚一抬手,就有人将他的手给按了回去。
原来,是他身旁的那个小骗子!
林满六言语出声:“行至今日,庄内的师兄弟们早就明白了你们的苦心,不必再劝了,欢闹多些也是好事...”
叶当听言道:“觉得自个出去一趟长大了,都开始说教起我了?”
短衫少年应声道:”可不是嘛?“
黄衫身影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院落内欢闹的一众弟子们。
看着他们嬉笑着呼喊他一声二庄主,而后不管是什么的诉求、希望、想法,叶当听都一一点头回应。
所有人的愿望,他会尽力去实现,弈剑山庄会尽力去完成。
突然,林满六向前走了一步,跟叶当听并肩站在了一起。
短衫少年将双手放在嘴边,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坏笑。
他大声喊道:“各位师兄师姐们,是不是忘了啊!怎么还叫二庄主呢!”
不光是院落内的弟子,也包括叶当听、林满六身后的议事众人,不论是谁都微微一愣。
但也很快,不过几息的功夫,在人群之中,立即有一人呼喊出声:“老骗子!!!”
霎时,整个弈剑山庄院落里,都炸开了锅。
就连先前那些打算今日离去的弈剑山庄弟子们,也跟着呼喊起了这三个字。
是先前叶当听亲口答应的,但是自从林满六跟着陆风白前去南疆之后,没了领头人,自然也就没人带头起哄了。
这一次林满六返回山庄,也将这样的氛围给带了回来。
呼喊老骗子三字的声音,在主殿院落之内传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叶当听脸上强忍笑意,一手将少年的脖颈环扣在了自己腰间。
“林大侠觉得...这风气啊,是不是该整治整治...”
林满六义正言辞道:“总好过...山庄之内...学着你和陆庄主阴阳怪气好...你看看崇婴...”
短衫少年每说一字,那黄衫身影的左手力道就加重一分。
但林满六怎会屈于此等淫威之下,他必要以“命”克之!
林满六严肃出声:”今日种种...待与师父相见之时...我定要...好生与师父说道一番...“
此话一出,犹如那会心一击,效果拔群!
叶当听立即撤去了力道,一脸和颜悦色地看向了林满六。
“方才可是弄疼林大侠了,还望林大侠海涵!”
短衫少年一脸得意地看向身旁的老骗子,态度极为嚣张。
“早干嘛去了?晚了!”
浪风燕听着院落里那些弟子的言语戏弄,又看着正前方一大一小的玩笑打闹。
她朝不远处的季汀小声询问道:“你们这叶二庄主...一直这样?”
季汀小声应道:“嗯,当听总是这样,就算满六没在也正经不过半柱香,就自个破功啦!”
浪风燕看着对方在解释出声时,脸上同样是那不加遮掩的笑意,心中不免将其和铸剑峰进行了对比。
以往在铸剑峰上留宿时,乔家这边主次分明地厉害,但凡是乔锈尘正经议事时,就连云年那小子也得安安分分地坐好,可不敢如林满六那般。
要是换做李家那边,规矩只会更为严苛,李氏上下全都得听从那李君策的安排,即便有人心生异议,也不可当面言语指出,只得事后再与李君策商议。
等到了那位埋剑谷的乔长老返回铸剑峰后,这样的风气更为严重...
在外人看来,那位乔长老有意偏袒且照顾李君策,同时有意扶持李家接手铸剑峰。
这些事情在浪风燕一个客卿看来,都是极为正常的,因为按理来说,寻常江湖门派就该如此。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些道理是谁都明白,但换到了弈剑山庄上,却让人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又或者他们的道理,亦或是他们的规矩,并没有限制在这些条条框框之上。
所以到了这弈剑山庄,让浪风燕发现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就单说庄内称谓,就有别于其他门派,跟山庄之中掌管事物无关,仅凭年纪来定辈分。
除却喊上叶当听一个二庄主以外,年长的就是师兄师姐,年幼的就是师弟师妹。
季汀像是看出了浪风燕的疑惑,她满脸笑意地言语出声。
“浪师姐要是往后有时间,可以再来弈剑山庄逛逛,届时陆庄主回来了,就能见到更多的师兄弟!”
浪风燕点了点头,抬手向季汀行了一礼。
“一定!”
季汀与之还了一礼后,便转头看向了院落内的弟子。
等到院落中的喧闹逐渐散去,叶当听也再次交代完了一些关乎山庄的往后事宜,就让一众弟子自行散去。
该去收拾行李的,便去收拾行礼。
该去账房离去盘缠的,就去账房。
黄衫身影随便找了一级台阶,整个人就靠在了主殿台阶上。
他懒洋洋地看向天幕,此时的骄阳正躲在云层之后,任谁看了去都不会觉得刺眼。
短衫少年则是蹲坐在了叶当听身侧,拿手拨弄着地上的石子。
林满六率先开口出声:“本是想多遣散些帮众,如今被我一拦,怕是走不了几个咯...”
叶当听没好气道:“到底是跟谁学的臭毛病,一天天地搁着存心气我?”
短衫少年喃喃出声道:“是出这趟远门,拿命换来的...”
黄衫身影叹了一气,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也知道,如今留在山庄当中的弟兄们,都是甘愿共进退之人,但是他们不该一股脑地跟着我们犯险...”
“那你也该明白,正因为前路艰险,所以我们才需要更多的人一起去面对,谋求更大的生机!”
叶当听看着眼前这个说教起自己的少年郎,不再言语辩解,可劲地点起了脑袋。
好嘛,都听你林大侠的!
林满六白了一眼这黄衫老骗子,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甚至他还不忘对准叶当听,拍了拍股间的灰尘。
“我先回去收拾准备,赶明就出发北上!”
“得嘞,林大侠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