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看四下无人注意,才放胆说道:“魏朝末年皇权衰微,实际控制的地界只剩下了两京和京畿附近州县,当时留宿西京长安的王爷自立为帝,可只做了三个月的皇帝就被部下勒死在了永乐宫中,死前他发下毒誓报复所以不忠之人。之后巡夜的宫女和卫士就经常看到穿着皇袍的鬼魂在宫中游走,先帝急于修建新宫据说也和此时有关!”
“多谢小哥!”赵遵突然告辞,动身回了半月未归的家,赵遵直奔卧房,阿玉正在打扫屋子,被吓得花容失色。
赵遵见房中多了一张小床榻,笑着问:“阿玉,你真搬到我的卧房来了?”
阿玉害羞的说:“我把您的话告诉了管家,第二天管家就给我做好了床,我就搬了进来。管家婆再不让我干一点粗活,我只能躲在屋中做女红。”
赵遵想到阿玉在卧房一待就是半个多月,和刘贞的自由自在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
“那……那真是辛苦你了!”
阿玉乐了:“这还辛苦啊!就这么安静地待着,不用听命于他人摆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阿玉不敢有别的奢求了!”
赵遵支开了阿玉,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了魏平君秘绘的长安攻防兵力部署图,图上的皇宫无论是规模还是位置都与长乐未央二宫不同,从绘图的时间上分析此皇宫是永乐宫无疑!
赵遵拿出最新的长安舆图,两下一对比发现民坊变化不大,宫城的区域却扩大了三倍,又多了泰液池和引渠运河,长安城的格局较几十年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遵看看新图,看看老图,对比很久,他惊奇的发现最新的官方舆不但把永乐宫完全划归长乐宫,而且刻意抹去了所有的建筑物,只是画了一块白地。
魏平君的图则重点描绘了永乐宫,这可能和画图时的形势有关,赵遵拿手量了一下,永乐宫才是正在的长安的中心。然而今天的永乐宫几乎完全废弃,对外的门户全部封闭,又有宫城级别的高大城墙,想进去看看只能通过永乐宫内的一个小门。
更令赵遵感到奇怪的是永乐宫的宫殿之间不但有连通的直道,还去曲折蜿蜒的小道,这和规制森严的皇家宫殿大相径庭。
哎呀,这个永乐宫还真有点门道!赵遵的兴趣一下子提了起来,不过老太后去骊山了,自己没有权利随便进入永乐宫,不过这可难不住赵遵。
赵遵收起地图,回头看见阿玉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问她:“阿玉,你识字吗?”
阿玉点点头:“识字识谱!”
“太好了,库房中有一整套大周刑律卷,内容太过繁复,长篇累牍,我没那个耐性去看,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精简归纳一下可好?”
阿玉高兴的直鼓掌:“我本来想看书架上的书,可怕主人不高兴一直不敢动,现在可好了,终于可以看书解闷了!”
赵遵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只要不出这个家,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要事事经过我的许可!懂了吗?”
说完赵遵从柜子里取出了夜行衣和短刃,阿玉真有几分见识,很有眼色的帮赵遵换衣服,收拾的差不多了,才说道:“主人,您要去那里刺探?”
“永乐宫!”
三个字一出口,阿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惊道:“主人,您要夜探永乐宫?”
“是的,白天我可进去不!”
阿玉急道:“不可以!”
赵遵见阿玉脸都白了,奇道:“为何?”
“永乐宫中闹鬼!”
赵遵大笑:“哪来的鬼,庸人自扰罢了!”
阿玉拼命摇头:“不是讹传,是真的!真的闹鬼!”
赵遵这才想起来阿玉在长乐宫为奴多时,长乐宫与永乐宫仅一墙之隔,她知道的要比外人多一些,于是安慰她道:“阿玉,你别急,慢慢说!”
阿玉努力平稳住了气息,说:“我刚到长乐宫的时候只能做最卑微的杂役,第一天主事的老宫娥就训斥我们,让我们卖力干活不许偷懒,不然就罚我们到永乐宫拔草扫殿。我们当时都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后来我们当值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打碎了太后的蝈蝈笼,因为查不出究竟是谁干的,所以罚我们当值的这一班人同到永乐宫干活。那是我第一次进永乐宫,那里的殿宇一个比一个阴森,一个比一个吓人,地上的蒿草半人高,怎么拔都拔不完,还有发臭的水坑,简直不像宫城,倒像是荒郊野地!我的年龄最小,他们没怎么难为我,只是让我象征性的拔些野草,干到黄昏的时候,负责监工的宫娥突然喊停,也不问进度立刻把我们带回了长乐宫。一连几日我们都在永乐宫,朝至夕归,虽然累点但也没出什么意外。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姐妹不满宫娥的跋扈,出言顶撞了她几句,遭到了宫娥的报复,罚她一个人清理整座正殿,这个小姐妹性子执拗,不肯服软,只身一人留下来打扫。等我们第二天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找遍了整个永乐宫,最后在一个偏殿的角落里发现了她。她竟然疯了,口歪眼斜的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自己是降魔天师,一会儿说看见了鬼,折腾了好几天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歪斜的口眼再也恢复不了了。我和她关系还算不错,几次追问她才肯告诉我当晚发生的事,那晚她一个人赌气在殿正干活,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阴风阵阵,然后门就开了,一个蓬头垢面披着黄袍的鬼魂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吓得跑出了大殿,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就是甩不掉他,最后全身抽搐倒在了地上,后来发生的事,包括口歪眼斜是怎么造成的、自己说胡话的内容,她一概不记得了。那次闹鬼之后,好心的老宫女告诉我们,类似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前前后后有六个人在永乐宫撞鬼,虽然不曾出人命,但危害着实不小,我们听罢都吓坏了,从那时起干任何事都不敢马虎,谁都不想再被罚去永乐宫了。”
赵遵不以为然:“口歪眼斜我也不怕,到时候你照顾我便是,好啦,你去休息吧,我自有分寸!”
赵遵跳出窗外快速消失在了黑夜中,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一个人说见鬼是谣传,六个人一起看到了鬼,这就不得不令人起疑了,于是赵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比以往任何一次夜行都谨慎。
宫城非比寻常,外围的城墙高达数丈,城墙之外数十仗不允许有任何建筑,甚至树木,深夜里也明火执仗,墙外有定点的岗哨,还有流动的巡逻队,对一般人而言想要接近宫城难如登天。
然而对于赵遵这样的高手来说就不同了,尤其永乐宫还是一座废宫,守卫相对松懈。赵遵像一只大蜥蜴一样贴着地面爬行到火光照射的极限处埋伏起来,半夜的时候守卫又冷又困,忍不住打起了哈欠,赵遵瞅准时机几个箭步冲到了墙下,轻舒猿臂攀上高墙。
守卫揉眼的功夫隐约感到有东西一闪而过,急忙回头看去,只见高大的宫墙让空空如也。
“娘的,活见鬼了!”
话一出口想起永乐宫闹鬼的传闻,背后一阵发冷,立刻双手合十口念:“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样子十分滑稽。
再说赵遵进了永乐宫,也不轻松,虽然是一个废宫,没有巡夜的侍卫,但闹鬼的传闻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赵遵穿梭在一栋栋无人的楼宇之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立刻提高了警惕。
一座偏殿的后屋檐下,一个宦官打扮的人正在和一个青衣大汉进行着交易,他从怀里取出了几件红珊瑚和玳瑁的头饰,对青衣大汉说道:“怎么样,这成色,这料子!南洋岛国进贡来的!”
青衣大汉把头饰拿到月下端详:“不错,是好东西!”说罢取出一个钱袋递给了宦官,宦官没数,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那我先走了!”收了钱宦官就想走,青衣大汉拦道:“贾兄,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一句话都没说呢,你慌个什么啊?”
宦官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警惕的看向四周半人高的蒿草丛,低声道:“你也知道,永乐宫不太平,老有鬼魂出没,我是一刻都不想待!”
青衣大汉笑道:“永乐宫要不闹鬼,你上哪儿销赃啊!当时咱们选中这个地方不就是因为它闹鬼,没人来吗?”
宦官道:“少说这种对神鬼不敬的话!最近闹得太凶了,我这心里也毛毛的,咱们最近少见面,东西我想办法送出宫去便是!”
青衣大汉道:“我说你最近拿来的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东西,原来是胆怯了!”
宦官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太后去骊山前照例清点物品,入库封存。这节骨眼上我哪敢乱来!”
青衣大汉道:“咱们做的这事见不到光,谨慎点也好,对了,上次我和你提的那件大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宦官道:“难啊,我也算长乐宫的老人了,倒腾点小物件挣点零花钱就算让太后知道了,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我计较,你说那事成了的话回报确实高,但万一……恐怕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