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规定,羽林军‘甲字号野战营’的一日三餐,必须严格遵守他制定的‘标准’执行。
刚开始,霍去病十分抗拒,认为是杨川在借机整他,不过,当他看到写在羊皮上的‘饮食标准’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怎么说呢。
杨川制定的这个‘标准’,简直太过奢侈,即便是他经常出入皇宫、多次与刘彻进膳,也是眼前一亮。
旋即,他瞪着两只狭长的丹凤眼问道:“杨川,你说的是真的?”
杨川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羽林郎不信,那便不作数,我这便扔到灶火里烧掉算了。”
霍去病立刻干笑着凑过来:“你这兄弟,我霍去病认下了。”
杨川颇为嫌弃的将这货的一张帅逼脸拨开两三尺,没好气的骂道:“这话你说过几遍了?”
霍去病讪笑几声,道:“这不才说过七八次么,想不到伱杨川的记性还挺好啊,这都十四五岁了,哈哈,小身板也结实了不少,一张小脸竟然比李延年那狗日哈的还要俊俏三分……
这野战营的吃食标准,何时执行?”
杨川直接被整无语了。
这货自从搬到庄子上,整日与曹襄那厮鬼混,瞧,把一个孤傲冷酷的少年郎都带坏了,一脸的坏笑让杨川心生疑惑,忍不住问一句:“去病啊,这一套舔沟子不脸红的活儿,跟谁学的?”
霍去病哈哈大笑,不去应答杨川的话,却转身对众羽林孤儿喝令:“儿郎们,野战营吃食标准,明日起执行。”
“若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儿郎齐声应诺,同时,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想瞅一眼军侯给大家制定的‘野战营食品卫生条例’到底有多厉害,竟能让霍去病如此欢喜?
杨川见状,便干脆将那一卷羊皮丢给曹襄,让他给大家宣读一下。
毕竟,这些半大小子,基本上都没什么文化,好多人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简直就……
嗯,接下来,免不了还得进行一场‘扫盲运动’,想想就舒坦。
既然是汉帝国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羽林孤儿,今后必将成为校尉、将军,没有文化可不行啊。
人家刘彻可以不考虑这些细枝末叶的小问题,反正羽林孤儿多得很,差不多就是一批又一批开赴沙场的炮灰,死上几百个、几千个,也不过是战报上的一串数字而已。
但杨川却不能如此作想。
作为一名合格的厨子,既然手上有这么一些极品食材,若不能精雕细刻、全力以赴的烹制成极品美味,简直就是作孽啊……
至于说杨川给野战营制定的‘食品卫生条例’,无非是规定了一日三餐的标准、定量,饭前饭后的规矩,战时与休整期的肉蛋菜蔬比例,等等。
乍一看去,似乎也没什么。
可再回想一下羽林军大营中的那些‘战饭’,大家的心里登时便觉得舒坦,每一个人,均为自己成为‘甲字号野战营’的将士而庆幸。
两者相比较,以前的那些吃食,简直就是喂猪的……
就譬如,杨川规定,野战营全体将士,早上必须保证喝一碗羊奶、牛奶、或马奶,外加两块豆腐乳,一片烤肉,一枚家禽蛋,一小碗小米稀饭;或者,一大碗羊肉泡馍,外加一块锅盔、三瓣大蒜;
再譬如,保证将士们的‘午饭’不得少于四菜一汤,以羊肉、鸡鸭鹅肉、禽蛋和各类菜蔬为主,差不多等于是‘荤素搭配’的样子;
最妙的,便是每天的汤以鱼汤、虾仁汤、鸡汤、羊肉汤、蘑菇野菜汤、鸡蛋醪糟汤等为主,保证七日内不重复。
至于说晚饭,则以面食为主,像什么浆水面、担担面、过油肉拌面、羊肉臊子面、打卤面、炸酱面、刀削面、炒米粉,每人定例一大碗。
此外,如果是战时或春耕秋收的农忙时节,必须加几样炖肉、炒菜、肉汤、凉拌菜……
听到这样一份‘食谱’,几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看向杨川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杨川默默夹紧腿,笑骂道:“不就是一份菜单么,至于如此虎视眈眈?”
霍去病等人轰然大笑。
座中,唯有曹襄一声不吭,端着一碗浆水面,脸上的苦涩之意就很明显。
他是个生意人,一下子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处:眼下,野战营只有不到三十人,杨川如此胡整瞎闹没问题。
甚至,就算是三百人,他也没什么压力。
问题是,如果皇帝看着‘甲字号野战营’的这一套玩意儿挺好,一声令下,让甲字号野战营扩充到八百、一千、三千……
想想就令人头疼啊。
不过,杨川对此却似乎胸有成竹,只是笑眯眯的瞅着大家,发布了他的第三道‘军侯令’:“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这一条吃食卫生条例就算定下来了。
制度上墙,严格执行,这是咱野战营的规矩,希望今后成为传统。
李敢听令:命你监督野战营的吃食卫生条例的执行情况,若有违抗军令者,立刻上报本军侯!”
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李敢,猛的听到杨川的话,明显的有些懵逼,愣了好几个呼吸,方才乐滋滋的怒吼一声:“诺!”
然后,这货使劲挺一挺腰杆子,双目如电,扫视众人一圈,看上去就很是得意。
有意无意的,李敢的目光,似乎在霍去病的脸上、身上停留、刮擦好几下,黑不拉几的脸上,扯出一抹十分冷酷的笑意。
看到这一幕,杨川放心了。
有李敢这样一个憨货盯着,就算霍去病想偷偷溜出去胡吃海喝、不讲究卫生什么的,绝对会被及时‘上报’。
然后,霍去病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杨川这厮简直太坏了,明明知道他与李敢二人的关系不太好,却偏生指派李敢为‘监令官’,简直就很是添堵啊……
……
吃过饭,其他人都去东面阁楼上睡觉了。
曹襄越想越愁,便悄悄溜进杨川房里,一见面就嚷嚷:“你弄的那一套吃食标准,想吃空我们两个狗大户啊?”
杨川躺在马扎子上,端了一碗野菊花茶慢悠悠的饮着,看上去就很是恬淡;在他面前不远处,摆放着两只松木小桌,刘满、娜仁托娅两个人却苦着脸在‘写作业’。
“咱家的鸡舍里,跑进去一群兔子,从上面数,鸡和兔子的头总共是三十五个,蹲下来数脚,却有九十四个,到底有几只鸡、几只小兔子啊?”
“哎呀呀好麻烦的,为什么要算鸡和兔子各有多少只?数一下不就清楚了?”
“杨川,你就喜欢在上面折腾我是吧?真是的……”
娜仁托娅还算好一些,正在埋头写写画画的计算着;刘满手中的那一根毛笔杆子,却差不多都快被她咬破了,一头秀发,也被她抓掉好多根,乱蓬蓬的,简直没眼看。
刘满不仅使劲的抱怨杨川,还时不时的低声嘟囔一句,好像是在骂刘彻。
至于没什么存在感的张汤……略。
曹襄缩一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绕开刘满,凑到杨川身边:“杨川,你这样搞下去不行,本侯算过一账,若是野战营扩充到八百人、三千人,光是人吃马嚼的,一年便能吞掉一两千亩到一万亩的良田。”
杨川闭着眼,‘嗯’了一声。
“要不这样,想办法让我舅舅也掏一点钱,”曹襄从怀中摸出一卷羊皮,“你看看,这是我算过的一笔账……”
杨川终于睁开眼,却不去接那一卷羊皮:“皇帝已经传旨,让我二人筹备野战营的一应粮草、钱帛、甲胄兵刃,信不信咱们一开口,他就会让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娜仁托娅突然抬头纠正:“不对,应该是吃不了兜着吃!”
刘满也趁机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要不要本宫亲自出马,给刘彻一点颜色看看,不信弄不来一笔钱粮!”
杨川微微点头,温言笑道:“好,今晚的作业翻倍,再加一道应用题。”
刘满、娜仁托娅一声哀号,软哒哒的趴伏在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只能凶巴巴的瞪几眼曹襄解解恨。
曹襄干笑几声,压低声音:“杨川,你挣钱厉害,这一点本侯不得不承认,可是你要知道,这可是一支精锐骑兵!”
“正因为是皇帝要打造一支最精锐的骑兵,所以才让你平阳侯和我杨川出面啊,”杨川没好气的骂道:“你是担心自己的青盐生意上交后,没了挣钱的门路吧?”
一句话说到曹襄的心上,让这货直接躺平了,哀叹道:“我曹氏一门,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差不多有五万口子人,就靠着青盐生意胡作非为;
我虽是平阳侯,可在家族里面,却还要看那些老梆子的脸色,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快活;
眼下尚有青盐生意支撑着,母亲、卫青也正值壮年,那些个姓曹的狗日哈的不敢造次,可是,若是将青盐生意交给我舅舅,你看着啊,他们定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还不将我曹襄撕成一堆渣渣?
你杨川,这是饿汉子不知饱汉的心酸啊……”
好吧,又被这厮顺手装了一波。
不过,转念想想也对。
船太大了不好掉头,像平阳侯曹氏这种汉帝国首屈一指的狗大户,其家族内部的各种阴私事,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
杨川沉吟几声,皱眉思索着说道:“其实,你说的情况我也知晓,要上交青盐生意,的确还有不小的阻力……
这样,回头我帮你添一把火,让你从老曹家的那一摊子烂事中解脱出来,如何?”
曹襄猛的翻身坐直,直勾勾的盯着杨川:“真的?”
杨川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
打发曹襄离开,杨川又给刘满、娜仁托娅出了一道‘应用题’:“咱们家养了一群羊,三个三个数,最后能剩下两只,五个五个数,最后能剩下三只,七个七个数,能剩下二只;
请问,咱家这群羊最少有多少只?”
一听是数羊的作业,娜仁托娅两只大眼睛里,都开始冒星星了:“杨川哥哥的这一道题好!”
刘满却一声哀号,再一次扑倒在桌子上,好一阵子都不动弹,只是发出‘嘤嘤嘤’的假哭,以期博得杨川的同情与怜爱。
杨川轻咳一声,却是懒得理睬她,而是转头看向端然跪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张汤:“张汤,帮个忙呗。”
张汤缓缓睁开眼睛,淡然说道:“说吧,你这是又要害谁?”
杨川张口结舌好几个呼吸,这才生气的骂道:“怎么是我又……要害谁?我一个种田的农夫、做饭的厨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张汤却浑然不理杨川的喊冤叫屈,冷冰冰的说道:“提前告知你一声,曹氏家大业大,朝野上下,盘根错节,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杨川笑了。
他坐起身来,给张汤的碗里添了一些野菊花茶,这才笑道:“听说你与主父偃关系不错,他在齐国当丞相,可还顺当?”
嗓子疼,牙疼,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