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的运气不错。
或者说,是他的‘学生’和三十个半大小子的运气不错,在温泉周边寻了三天,就发现一处天然硫磺矿。
这让杨川有点意外。
因为他知道,在没有什么火山的汉帝国,天然硫磺矿的分布极少;即便有,其储量也极为有限,采挖难度很大。
所以,当刘满、娜仁托娅两个小丫头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说,堂邑父大叔和那些半大小子在一条山谷里发现大量硫磺时,杨川还一脸的不信。
等到他赶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
果然是硫磺,而且,还是纯度比较高的天然硫磺,具体储量猜测不来,但根据方圆七八里都有所分布,应该数量不少。
汉帝国对硫磺的应用,目前尚停留在两个领域。
第一个领域,自然便是那些炼丹士,将硫磺采挖出来后,进行各种奇葩搭配,最后,终于在后来几百年、上千年的漫长岁月里,炼制出了‘黑火药’;
第二个领域却是药者,或者,称为‘医者’。
汉帝国的药者人数不多,也极为分散,绝大多数都成了所谓的‘隐世高人’;
医者仁心,就连皇帝都离不开那些人,专门设立了‘御医馆’,每年都要花费内府很多钱粮,培养药者,收购、炮制药材等。
但让杨川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如此重要的一类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却普遍不高,差不多就比仆役的待遇稍好一丢丢。
怪不得大家的寿命普遍偏低,活个三四十够本,活过五十岁便算是‘知天命’,更别说什么七十古来稀了。
杨川认为,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
“你们可别小看这些刺鼻难闻的黄色粉末,稍微加工一下,便可以帮咱们灭杀田地里的害虫。”
“而且,硫磺对各种皮肤病有极好的疗效,像什么湿疹、热疹和伤口溃烂,都可以用得上。”
杨川走走看看,不时的停下来,用一个小铲子挖一些硫磺,凑在鼻子下仔细闻着。
甚至,他还从行囊里取出几只瓶瓶罐罐,将硫磺粉末倒进去,用清水冲刷、过滤几遍后,还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舌尖上品尝着,俊俏小脸上,渐渐露出欢喜至极的笑容。
“让大家都过来。”
杨川寻了一处干净地方,开始从他的鹿皮行囊里往出掏东西,除了一些常见的刀具、瓶瓶罐罐外,还有一些丝帛绢绸之物。
大家围拢过来,好奇的看着他用一把自制的剪刀,快速将那些丝帛绢绸裁剪成巴掌大的小片,然后,再用针线缝缝补补。
很快的,杨川手上出现一个十分奇怪的东西:“看,这就是口罩,娜仁托娅,过来试试。”
娜仁托娅有些迟疑的走过去,在杨川的帮助下,嘴上蒙了一片花花绿绿的丝帛,并且,还有两根羊毛绳子,将其紧紧的绑在头上……
“试着呼吸几下,”杨川温言笑道,“硫磺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有很多用处,但其粉末对人体的伤害很大,采挖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于是,一顿饭工夫后,每一个人的口鼻上,都戴上了‘口罩’。
‘只可惜,时间仓促,没缝制一些白大褂。’
瞅着众人戴着‘口罩’嘻嘻哈哈的互相取笑、嬉闹,杨川想起自己穿越前,可是足足戴了两年多的口罩。
那个时候,谁出门不戴口罩,简直寸步难行。
甚至,运气不好的话,不但要遭人白眼、嘲讽、辱骂,遇到一些脾气暴躁的老哥,说不定还会被打成猪头。
当然,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已然是过眼云烟了。
杨川轻轻抹去脑海中的回忆和感慨,给自己也戴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口罩’,领着大家开始勘探、采样和标记……
忙忙乱乱的,又两天过去了,杨川终于宣布:“召集人手,立刻对这一处硫磺矿进行采挖!”
两只沙雕迅速将杨川的‘军侯令’传达出去。
很快的,霍去病来了,曹襄来了,李敢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杨川的‘基建队’,经过住一段时间的选拔、训练,这一支队伍已经壮大到三百多人的规模了。
同时,他们还带来了大量的斧子、锯子、凿子、钢钎等工具,以及大量的羊毛绳子、精铁、粮食等物资。
这一处硫磺矿,距离杨氏封地不远,直线距离最多不多三十几里路,但山路崎岖、涧沟众多,加上秦岭北麓茂密的林木,运输是最大的问题。
故而,杨川打算做一个大胆的尝试:利用索道运输硫磺矿。
连着两三个时辰,他蹲在一卷羊皮地图前,涂涂画画,眉头紧锁,看上去就很是烦恼……
“区区三五十里山路,我这便给长安城传讯,弄几千仆役过来修路!”
曹襄坐在一处阴凉下,吃肉喝酒,看着杨川实在太过墨迹,便有些不耐烦了。
霍去病也有些着急。
他不明白杨川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挖石头:“杨川,要不就让曹襄弄一些人手过来,先帮你把路修通。”
杨川摆摆手,头都没抬的说道:“这都是石头山,地形太复杂,修路不划算。”
如此这般,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天色渐晚,一群半大小子在堂邑父的带领下,开始埋锅造饭时,杨川才直起腰,伸了一个懒腰:“应该差不多能行了……”
众人一阵激动,纷纷围拢过来。
“赶紧的,要人还是要钱,你直接说个数,本侯这便让人送过来。”曹襄到底是狗大户,一开口就十分的豪迈。
杨川使劲搓着脸颊,笑道:“不要人,也不要钱,只要两座冶炼炉、两万斤精铁……”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道上,走来一群人。
零零总总,约莫有十七八人,每个人都是高峨冠带、黑色官衣,却赫然是大农令丞桑弘羊,领着一众官吏赶来过来。
“少上造,哎呀,伱们果然在这里,让我等一天的好找啊!”
尚有百余步距离时,桑弘羊便挥舞着手,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满月公主,平阳侯,羽林郎,侍御史张汤,哈哈哈,你们都在这里呢?”
众人一阵愕然,齐刷刷的看向桑弘羊,以及其身后的那十几名官吏,大家的脸上露出一抹愕然之色。
这些家伙干什么来了?
唯有杨川、张汤二人,眉头微皱,心有灵犀是对视一眼。
张汤微微摇头,转身向远处走去,转过几道涧沟,便消失在怪石、林木之中了。
张汤这是何意?
杨川转头看一眼张汤高高瘦瘦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就连张汤都不想掺和大农令的这一摊子烂事?’
‘而且,谁特娘的走漏了风声,把桑弘羊这货都召来了?’
杨川的脸上渐渐冷了下来,不经意的扫视一圈众人,心中已然有些恼怒。
麻蛋,在这个汉帝国,你想干点实事,咋就这么难呢……
“少上造,你们这是想要挖矿?”
桑弘羊缓步走过来,扫视着地上的那些工具,笑眯眯的说道:“斧子、锯子、凿子、钢钎……呵呵,还好,尚未开始采挖,不算什么大事。”
瞅着桑弘羊白白净净的逼脸,杨川深吸一口气,淡然问道:“桑弘羊,你上次阴我一把,差点让我上当送了性命;
怎么,今天跑来,是给耶耶我赔礼道歉的?”
桑弘羊一愣,旋即呵呵笑道:“少上造何出此言呐?”
杨川冷笑道:“说吧,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桑弘羊振一振衣冠,从袖中摸出一卷竹简,‘哗啦啦’抖露开来,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前几日方才传下明旨,严禁各诸侯国、郡县采挖、贩运铜矿、铁矿、盐矿等,严禁私人采挖、贩运一切违禁矿石盐铁等,违令者,以谋逆大罪处之;
少上造,要不要你亲自看一眼?”
说着话,桑弘羊将那一卷竹简递过来,冷笑道:“杨川,休要拿什么少上造、秩比千石的军侯来压我,如今,我桑弘羊也算是少上造爵位、秩比一千五百石了。”
杨川却没有去接那一卷竹简,只是冷冷的盯着桑弘羊,道:“桑弘羊,你便是这样报答帮你升官加爵的贵人?”
桑弘羊的脸色也渐渐阴冷下来,道:“我桑弘羊行的端、走的正,为朝廷事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就算这一身官服,也是皇帝和朝廷所赐;
怎么,你杨川难道比皇帝和朝廷还高?
听我桑弘羊一句劝,趁着暂时还没有开始采挖矿石,就赶紧收拾东西回你的杨氏庄子去吧,我们大农令也不再追究你私自采矿的谋逆大罪;
如此这般,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些……”
杨川缓步走到桑弘羊面前三四尺处,停下脚步,突然笑了笑,道:“桑弘羊,你一心思谋着要把盐铁、酿酒的生意收归朝廷所有,我杨川其实也挺赞成的,不过……”
他伸手拿过那一卷竹简,‘啪’的一声展开,快速看了一眼,便随手丢还给桑弘羊:“不过,耶耶我又没犯法,你特娘的跑来吃屎啊?”
桑弘羊一张白净胖脸,登时便憋得通红,指着杨川的鼻子叱骂:“杨川,你休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难道不是在采矿?”
“当然不是在采矿,”杨川冷笑几声,转身看向曹襄:“平阳侯,你说咱们的运气怎么这么差,这荒山野岭的,怎么都能碰上一条疯狗?”
曹襄哈哈大笑着走过来,刻意观看着桑弘羊的面皮,拍手笑道:“果然是运气不好,这条疯狗啊,白净面皮,人面兽心,过河拆桥,趋炎附势,狗屎不如,一念之差,草特娘的臭屁蛋……
桑弘羊,还不给本侯滚蛋!”
曹襄本就是纨绔无赖,他虽然不知道杨川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一看杨川需要他这泼皮出马,立刻便开启喷人模式。
这一顿臭骂,直教桑弘羊的一张白净面皮,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很快便憋成了猪肝颜色:“平阳侯,杨川,你,你们……”
“我们什么?”
杨川向前跨出一步,面对面盯着桑弘羊,冷冰冰的说道:“桑弘羊,你太令我失望了,大汉天下那么多农耕稼穑之事,那么多私自采挖矿山、贩卖青盐的你不去管,整日就盯着我一个种田的农夫,到底什么意思?
说,你受何人指使,故意破坏我羽林军屯田大计的?”
桑弘羊面皮憋得青紫,怒斥道:“杨川,你有胆就开始采挖此间矿山,看看是朝廷的法令大,还是你一个小小的少上造大!”
杨川向后退出两三步,避开桑弘羊口腔里喷出的那一股子消化不良之气息,并作势扇了两下:“桑弘羊,你偷吃过我封地的韭菜,能不能漱一漱口?臭死了。”
桑弘羊双目圆瞪,几欲羞愤发狂,并指骂道:“杨川,竖子无礼!”
杨川却浑不理会桑弘羊的愤怒,他大踏步走上一块山岩,小手一挥:“弟兄们,开工……”
【厨子曰】三八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