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如此俊俏的一位长宁侯,让小姑想的好紧……”
第二日一大早,刘陵来了。
这妇人一进门,就开始‘调戏’杨川,浑然不顾正在写作业的刘满、娜仁托娅和张安世:“杨川小郎君,你想不想小姑?”
杨川不动声色的说道:“想啊,都快想死了。”
刘陵掩嘴一笑,道:“是想让小姑死呢,还是想小姑想得欲仙欲死呢?”
杨川指一指旁边的座位:“翁主请坐。”
刘陵一屁股坐下来,故意前后蹭了几下,让一张甚为结实的松木椅子,发出‘吱吱’轻响,她那张颇为俊俏的脸上露出一抹娇羞之色,叹息道:“啊,好舒坦!”
杨川一阵无语。
这妇人脸皮太厚,一言一行,无不透着一股子骚浪,简直太丢老刘家的脸面了……
瞅着杨川无奈至极的神情,刘陵嫣然一笑,柔声问道:“杨川小郎君,你给小姑传话,说是有一桩大买卖要合作,说吧,到底什么生意。”
杨川却十分冷淡的说道:“刘陵翁主,郭解给你运来三十几车于阗玉籽料,听说已经给伱换来两座矿山、七八千亩良田,可是,你给我的情报有误,却是一匹战马都不曾得到;
跟你刘陵翁主做生意,我有些怕了。”
刘陵哈哈大笑,指着杨川的鼻子笑骂:“是你自己没本事罢了,你可知道,大长门崔九,在那一笔生意中得了多少匹匈奴马?”
杨川摇头:“不知。”
“三万匹,三万匹最好的匈奴马,”刘陵冷笑一声,骂道:“是那老贼太过贪心,不仅想得那三万匹战马,还想给本宫下套,扣上一顶里通国外、图谋不轨的罪名呢。”
杨川淡然说道:“一笔生意而已,还不至于吧?”
刘陵‘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纠缠那件事情,转头看一眼正在写作业的刘满,笑眯眯的说道:“满月儿,见了小姑怎的不吭声?”
刘满看一眼杨川,苦着脸说道:“刘陵小姑,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刘陵嘿嘿一笑,不再理会刘满,而是直接问杨川:“赶紧说,传信给我,想谈什么生意?”
杨川道:“最近我手头紧,能不能借点钱?”
刘陵一呆,骂道:“借钱?看看你这样子,是借钱的态度吗?别人向我借钱,可都是备好了名帖,眼巴巴的在我宅子外面等候呢。”
杨川面无表情的说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人借你的钱,无非是给你一点利息罢了,我杨川借钱,却是给你一条退路。”
刘陵一时气结,忍不住问道:“为何?”
杨川看一眼刘满,颇有意味的笑了笑,这才侧头看向刘陵:“本侯听到一丝风声,皇帝最近正在犹豫,要不要采纳桑弘羊提出的推恩令……”
刘陵冷笑一声,道:“桑弘羊这一次真是昏了头,竟然将推恩令的功劳揽在自己头上,这分明就是取死之道;杨川,你可知道,这推恩令其实并非桑弘羊的计谋?”
杨川愕然说道:“呃?难道此中还有隐情?”
刘陵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淡然道:“这推恩令,其实是主父偃那个死鬼提出来的,旨在削弱、分化刘姓诸侯国;后来,主父偃入狱,桑弘羊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将这一计谋骗去为自己换了一个大农令的官职,并害了主父偃的性命。
杨川,你是个聪明人,有些朝堂烂事最好别掺和,要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杨川摇头苦笑:“我这人胸无大志,就想趁着年轻捞点钱财罢了。”
刘陵盯着杨川的俊俏小脸,一脸的不信,口中却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杨川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开口道:“明天开春前,我可能要被皇帝派到朔方去屯田,所以,在这之前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借我一大笔钱,我好提前有个准备。”
刘陵冷着脸说道:“别绕弯子,也别自作聪明。”
杨川点点头,正色说道:“朔方之地,面积极广,光是能垦种的土地,随随便便就有几十万、几百万亩,光是依靠朝廷的那点钱粮,根本就无济于事;故而,我的意思,是想多拉几个亲朋好友,跟我一起开荒种地;
当然,这其中的利润,自然也很丰厚,就看刘陵翁主有没有兴趣。”
“屯田?跟你一起开荒种地?”
听了杨川的话,刘陵脸上露出一抹意外:“戍边屯田,那可是朝廷定下来的大事,岂能容你杨川随意改变?
你小子若是想死,可别拉小姑一起!”
杨川嘿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卷丝帛之物,随手递给刘陵:“刘陵翁主请看。”
刘陵甚为疑惑的打开那一卷丝帛之物,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皇帝、旨意,竟然容你自行处理朔方之地的良田土地?”
杨川点头,叹道:“皇帝急于在朔方屯田,可是,与匈奴人的这几仗打下来,朝廷仓廪和内府其实已然有些捉襟见肘,所以,这才采纳了我的建议,鼓励让你们这些狗大户们一起去开荒种地呢。”
刘陵半信半疑,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川的眼睛:“我怎么觉得其中有诈?”
杨川笑了笑,摆摆手:“刘陵小姑,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我找别人去借钱;或者,再拉一些愿意跟我一起开荒种地的人。
刘满,送一送小姑。”
刘满忽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得令!”
“小姑,请吧。”
刘陵站起身来,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冷笑道:“怎的,借不到钱粮,这便翻脸不认人了?”
杨川也冷笑一声:“刘陵翁主,你拿了我杨川的一张地图,郭解在西域挖出一车又一车价值连城的于阗玉籽料,让你刘陵翁主一跃而成为天下最有钱的妇人,如今,我不过是想跟你再做一笔买卖……罢了,你走吧。”
说着话,杨川随意挥挥手,面带一丝明显的嫌弃之色:“刘满,还不请刘陵小姑滚蛋!”
刘陵还要说什么话,却被刘满一把揪住衣袖,连推带搡的‘送’出了大门……
……
三言两语将刘陵激怒并顺手打发掉,杨川立刻给刘彻写了一份密信,其内容,无外乎对朔方郡屯田的一点‘思考’与‘想法’。
次日一大早,大长门崔九便赶来了。
“杨川,你想去朔方屯田?”一见面,崔九老贼便似笑非笑的问道:“皇帝刚封你一个关内侯,你就想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杨川一脸疲惫的说道:“不是我想躲起来看热闹,是羽林军实在太穷了,我得想办法骗一大笔钱粮;昨日本来想坑一把刘陵,结果,那贱人不上当,气死本侯了!”
崔九面皮一阵僵硬,没好气的骂道:“能把坑蒙拐骗之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你还是第一个。”
杨川搓着脸颊,哈欠连连的说道:“没法子,最近为了想办法搞钱,我都连着好多天没睡个好觉了;对了崔九大叔,皇帝什么意思?”
崔九老神在在的笑道:“皇帝说,只要你能给羽林军搞来钱粮,他懒得过问。”
杨川又打了一个哈欠,道:“那可不行,朔方郡几百万亩良田,皇帝不发话,谁敢随意处理?下一次大朝会上,请皇帝如此这般说吧……”
……
于是,十几日后,杨氏封地上再一次热闹起来了。
从长安城里赶来的贵人络绎不绝,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关中一带的狗大户们、两千石以上权臣,乘坐豪奢无比的马车,纷纷赶来。
众人赶来杨氏封地,目的只有一个:抢地。
的确是抢地。
因为,就在昨日大朝会时,皇帝采纳长宁侯杨川的建言,在朔方郡实行屯田制,大面积推广种植小麦、油菜、胡麻和棉花等作物。
刘彻亲口承诺,朔方郡屯田一事,皆由杨川一力做主。
新晋为长宁侯的杨川当场表示,朔方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只需投入少量的人力、牲口和钱粮种子,便可获得十分丰厚的利润;故而,他想让更多的‘狗大户’参与进来,减轻朝廷负担的同时,让大家都能挣点额外的钱粮。
为此,杨川深思熟虑后提出,让朝廷提供朔方郡的土地,狗大户们提供垦荒种田所必要的牲口、种子以及少量的钱粮,就可以拥有一大片良田三十年‘产权’……
刘彻大手一挥:准。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盛况。
“长宁侯,听说在朔方屯田,三十年内不用给朝廷上缴任何钱粮之物?”
“长宁侯,咱没去过朔方郡,听说那边干旱少雨,土地贫瘠,这几十头耕牛交给你,会不会血本无归啊?”
“长宁侯,你们家的棉花种子卖不卖?”
“……”
每一位贵人进门,寒暄过后,基本上都会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并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杨川对此很满意。
这才是狗大户们该有的样子,只要牵涉到根本利益,根本就不需要云遮雾罩的说一大堆客套话,直截了当,直奔主题。
“感谢诸位过来捧场,来来来,先入席,咱边吃饭边谈事。”
杨川、曹襄两位‘侯爷’站在门口,亲自‘接客’,两个人的脸上自然是一团和气、人畜无害,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
没办法,既想挣钱还想高高在上的用鼻孔看人,在整个汉帝国,除了刘彻、公孙弘那种真正的大人物,其他人都做不到。
挣钱又不寒碜。
眼看着午时三刻已过,该来的贵人们都差不多来齐了,杨川、曹襄二人这才进门,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款款落座。
“诸位辛苦啦。”杨川端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招呼一声,便令人开席。
杨川家的饭食,自然是极为好吃,就算是最为简单的一大盘爆炒羊羔肉,外加七八样时令小炒、四五样凉拌野菜,就让人垂涎三尺。
眼看着菜上齐了,杨川端起一碗酒,笑眯眯的说道:“诸位,请!”
座中有不少爵位、官职比杨川高的,此刻,也是满面春风的端起一碗酒,与这位十六岁的‘长宁侯’遥遥碰碗:“长宁侯,请!”
酒过三巡,菜过七八味。
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长宁侯,朔方郡的田地到底如何?听说那边干旱少雨,公孙敖屯田一年半,连粮食种子都不曾收回,反让朝廷贴进去百十万钱。”
“对啊,不搞清楚,稀里糊涂的撒进去一大把钱粮,亏死个人呢!”
“……”
听着众人议论,杨川笑道:“朔方郡的土地是否肥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帮你们种、种什么、怎么种;
这么说吧,三年前,我这封地上还是一片荒芜,野草足足有三尺深,不过也就是荒滩而已;如今你们看看,一亩田的产出,比诸位在长安城附近的上好水田也不差吧?”
众人纷纷点头,面露恍然之色。
杨川笑眯眯的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心下冷笑不已:‘这帮哈怂,既然能眼巴巴跑来抢地,对朔方之地的了解恐怕比我还深入,看看这一个个装模作样的……’
“大家所关心的,无非是这一笔钱粮投进去,一亩田到底能获得多少利,对于这个问题,本侯只能说一声、不知道。”
杨川浅饮一口酒,笑眯眯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呢?诸位想想,若是给你一百亩土地,这七八百里的路途不说,中间还要跨过大河,光是来回的花销恐怕就是一大笔钱粮,根本就不划算;可是,如果给你三千亩上好的水田呢?两万亩呢?
此外,若让你自己的那些仆役们去耕作,一年到头来,能给你收获几颗庄稼?
所以,诸位如今考虑的不应该是土地肥不肥、产出大不大,而应该考虑想要多大的一块田、让谁帮你们去耕种。”
这一番话说得有点绕,很多人沉吟不决,心下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杨川也不着急,反正对于这一次坑人……咳咳,反正这一次去朔方屯田,这些权贵之家能拿出一大笔钱粮最好,就算没人参与也无所谓,他也能想办法筹措一大笔钱粮。
这天下最贵的是什么东西?自然是土地。
昨日大朝会上,他与刘彻一唱一和,刚刚将戏演完,当天晚上,家里便来了好几个神秘人,一开口就要十万亩、三十万亩……
“长宁侯,这田地面积自然是越大越划算,可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还可以让别人帮忙耕种?”终于,有人咂巴出一点意思,忍不住大声问道。
杨川定睛望去,发现开口说话的是丞相府的一名长史。
显然,这货前来,是作为公孙弘的‘代表’来谈事的。
“既然有人问,本侯不妨明言。”
杨川端着酒碗站起身来,先招呼让大家吃好喝好,这才朗声说道:“朔方郡的土地虽然还没有大面积开垦出来,不过,一旦开垦后,其实与关中之地的良田差不多,甚至,因为那边的气候略微干燥一些,更适合种植小麦、棉花,利用价值更高;
本侯的意思,是想跟大家做一笔生意……”
他略微停顿一下,不经意的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变化,直到大家都向他投来颇为疑惑的目光时,才继续说道:“本侯的意思,诸位只需拿出必需的耕牛、种子、农具等物,便可认领一大片朔方郡新开垦的良田;
至于这田地的面积,当然不是谁有钱谁就占的多,而是谁的爵位高、官职大,就能多占几百亩、几千亩;
这也是皇帝的意思,算是给诸位的一份恩赏,让大家在原有封地的基础上,还能拥有一块不错的良田……”
接下来,杨川将朔方郡屯田的一些细节详细分说一遍,听得在座诸位一脸震惊:‘还能这么玩?’
“长宁侯,你说的、都是真的?”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是真的,在大朝会上,皇帝不是都说得清楚,朔方郡屯田一事,由本侯一力做主么?”
杨川浅饮一口苦荞茶,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朔方郡的土地归属权,属于朝廷所有,诸位拥有的,是那块土地三十年的耕种权,这一点,皇帝已经答应下来了;
此外,为了减少大家的投入,本侯会组织一支专门的屯田垦荒队伍,帮助大家开荒种地,帮助大家收割、运输,将每年收获的粮食运回长安城,这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