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什么事都敢做。
刘据一看自己在劫难逃,干脆撒泼打滚,只求先避开刘满、张安世几人的‘魔爪’;至于说杨川那一关,看样子是过不去了。
不过,这货的一句‘三位小师娘’还真是极有威力,反正刘满、织娘、娜仁托娅三人都停手了。
张安世、霍光、杨敝三人却浑不理会,不管刘据做出什么承诺、说出多狠多怂的言语,都不为所动,扑上去便将其死死的摁在地上。
然后,便是一顿输出。
太子是吧?皇帝的儿子是吧?你是卫青的亲外甥是吧?还是冠军侯霍去病、曹襄的亲表弟是吧?
惹了老师,就弄死你狗日的!
尤其是张安世,看上去一脸的人畜无害,下手真黑,专挑肋下、大腿内侧、后腰软肉处拧掐,只三五个呼吸后,刘据便发出杀猪般的嘶吼之声:“张安世,你狗日的轻点不行?”
“孤,孤扛不住了!”
“嘶嘶嘶,疼疼疼,太疼了。”
“哈哈哈,真特娘的舒坦,伱掐,你们掐死我算求……”
足足一炷香工夫,刘据愣是被那三个哈怂收拾的服服帖帖,犹如一片烂肉般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哼哼唧唧的还在骂人。
这才有点老刘家人的意思了。
杨川轻咳一声,让张安世几人罢手;他俯身下去,很认真的看着刘据狰狞的面孔,笑问一句:“腿脚上的伤势可有缓解?”
刘据哼哼着说道:“没好。”
“之前想给自己弄点伤出来,结果,劲儿使得不对,好像踢断了一根脚指头。”
杨川差点笑出声来:“你说你一个太子,咋比某……所长还要无赖?”
刘据也是极聪慧之人,却还是被杨川一句‘某所长’给弄糊涂了,忍不住问道:“老师,某所长是谁?”
杨川再没接茬,而是一把扯掉刘据的鞋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这货脚上的伤势,不禁点头:“还真弄断了脚指头,而且,不止一根,而是两根。”
刘据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师,趁早打戒尺吧,皇甫家那几位姐姐的银针我实在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杨川轻轻摇头,温言道:“体罚学生只不过是手段,又不是最终目的。”
“你说说,若每次都用戒尺、银针等解决问题,那你们这些人还都能有长进?不会的。”
“因为,每次犯错之前,你会自然而然的做出一个权衡,会想着反正挨一顿板子完事,干就是了。”
“这样的结果,恐怕谁都不愿意看到对吧?”
“这就好比你治理一个郡县、一个乡里,若百姓人犯了法,无论大小轻重都会一顿板子打下去,那么请问,百姓人对你还有所敬畏?”
刘据想了一阵,低声道:“不会敬,只有畏。”
杨川摇头,道:“不,如此这般时间久了,百姓人就连那仅剩的一点畏惧也没有了,因为,反正都是挨板子、砍头、割耳朵、剁手跺脚,还不如索性啸聚山林、落草为寇算求。”
“若有人登高一呼,应者如云。”
“那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便开始了,先秦的陈胜吴广,可不就是如此?所以,身为太子,你首先得学会做一个正常的人,以正常人的眼光去看这天下……”
杨川本来不想教这货治国理政方面的知识,总觉得在一个注定会被刘彻逼死的太子身上,耗费自己的心血实在有些划不来。
可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
这人啊,总是要变的;因为,自从汉帝国有了他杨川,发生了很多不为人所知的细微变化,谁知道今后会出现什么偏差?
那么,就先试着让刘据成为一个正常人再说。
“所以,刘据你记住,”杨川盯着刘据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对你刘据,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做一个正常人。”
刘据的情绪甚为低落,垂头丧气的说道:“可我是太子啊……”
杨川轻笑一声,伸手揉一揉这货的脑袋:“正因为你是太子,才更要当一个正常人。”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一个连正常人都不会做的太子,长大成人以后,终究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根本就难以想象啊。
“老师,什么才算一个正常人?”
刘据听了杨川的话,仔细想了好几个呼吸,终于还是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从小到大,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我,要学会当储君,当太子,要学会治国理政、捏拿人心之术;如今,老师却让我学会做一个正常人。”
“请问老师,您讲的这个正常人,是百姓人还是?”
杨川:“不是太子,不是权贵,也不是百姓人,而是你自己。”
一句听上去挺高大上的废话丢出去,杨川便不再理会刘据这货,而是好整以暇的躺平在马扎子上,听着太子刘据杀猪般的嚎叫声,心里觉得有些窝火。
刘彻真不是个东西,朝堂上算计也就罢了,反正任谁坐在那个位置都会如此下作,更何况胸怀天下的刘彻。
问题是,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进来,这就有点过分了。
“好了,弄一会就行了,别给报废了,”又过了二三十个呼吸,杨川终于开口:“等皇甫家的几位女先生来了,就让她们给刘据好好疗治脚指头的伤,别乱整。”
“对了刘满,准备车驾,陪我出去走走。”
刘满闻言大喜,一张俊俏小脸都涨的通红起来,欢天喜地的跑出去安顿车驾了,口中不自禁的嘿嘿笑道:“啧啧,终于开窍了、终于开窍了!”
杨川忍不住扶额:“你再这般胡思乱想的,以后不带你出去了。”
刘满哈哈大笑的出门而去。
“你们几个都别出门,这段日子,长安城里不太平,”杨川又安顿几句后,也大踏步出门而去……
……
实际上,最近这段日子的长安城太平得紧,满大街都是执金吾、绣衣使者和长安县衙役,一个个的如同红颜的猎狗,看见谁都想上前盘查一二。
大将军卫青南下征讨淮南王刘安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回了长安城。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朝廷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长安人的心神和神经,略微有些异动,便可能会引来绣衣使者的盘问。
尤其是各地诸侯王的人,无论其身份高低,差不多都在朝廷的注视之下过日子,谁还敢平白闹事?
故而,极为宽阔的黄泥大道上,就很少能看到贵人们的车驾。
杨川躺在车厢里,斜靠着一只蜀锦绣墩,享受着刘满的揉捏摸拿,舒坦的都想睡觉了。
“等会儿见了你母亲,不要哭哭啼啼的,”杨川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几眼,随口说道:“咱们马上就要干一件大事,可莫要惹得我心烦意乱。”
刘满狠狠点头:“嗯!”
杨川叹一口气,道:“其实,说也是白说,虽然你心里不想哭鼻子,可真要是见了面你恐怕还是忍不住,说到底,这也是人之常情。”
“之前我教训刘据的话你也听到了,对咱们每一个人来说,能做一个正常人很不容易……”
刘满突然反应过来:“杨川小郎君,咱们去长门园?”
杨川摇头:“不去长门园,是去天府人间,我给你母亲传讯让她过来的,要商议几件大事。”
刘满突然有些担忧起来:“杨川小郎君,你如今夹在我母亲与卫皇后中间很难受,要不,就让她们斗她们的,咱们干咱们的?”
杨川嘿然笑道:“还行,脑子还不算太笨。”
刘满听到杨川难得一见的夸奖,整个人都有些飘了,两只爪子顺着衣领便向里面抓掏:“杨川小郎君,再过半个多月就到春天了……”
杨川头都不回,顺手拨开她两只不安分的小爪子,笑骂:“看看,你这是属猫的吧?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眼见得杨川并没有真正生气,刘满的色胆便开始大了起来,吃吃笑着贴上来:“杨川小郎君,咱可说好了的,到了春天,咱们便要……嘿嘿!”
啪啪啪!
杨川顺手就在刘满的脑袋上几巴掌:“好了好了,你的头发丝儿弄得我好痒痒,不许胡闹了。”
刘满却似乎铁了心的要干点什么,整个人干脆软倒在车厢里,顺势便将杨川扳倒再上面,满脸汗津津的说道:“本妾身都等你几年了!”
“来一下?”
杨川使劲挣开刘满水蛇般的身子,使劲搓几下脸颊,略微有些结巴的说道:“你再这样,就下车自己走过去。”
刘满躺在车厢里,痴痴的瞅着杨川,突然叹一口气,柔声道:“杨川,最近你日夜操劳,看看你,都瘦了一大圈,我刘满是心疼你。”
“大汉朝的烂事太多,刘彻那人心思太重,咱们若实在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要不,等到这一场漠北之战打完,咱还是回朔方郡去吧。”
“这个烂怂长安城,我刘满不稀罕……”
杨川没吭声,而是伸手在刘满的脸蛋上轻轻捏了几下,便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整个人变得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马上要噶韭菜了。
很多准备和后手还没来得及完备,可刘彻那里却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就想着要一锤定音,让他这个大农令搞来一大笔钱粮去打匈奴,这本来没什么,反正杨川来到这座狗屁天下的第一个心愿,便是灭了匈奴的种……
让他有些担忧的,却还是卫青与霍去病二人。
他们如今打到什么地方了?是不是兵分两路,卫青正面进攻江淮、江南一带,却让霍去病悄悄的去了西南?
如今的西南,还有一个另外的名字,那便是南疆。
或者,如后世一些仙侠中所描述的,有所谓的十万大山,有终年不散的瘴气,有蛮族如孟获的先祖在那里生活栖息,对于汉帝国的人来说,眼下其实还处于生命禁区。
好在出征之前,他便给霍去病以及那两千羽林孤儿准备了足够的‘特种装备’,就算到了蛮荒之地,应该差不多大概……约莫着,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他暗叹一口气,想要坐直身子。
刘满却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像一只寻奶的羊羔子那般,将头脸戳进杨川的怀中,使劲的蹭着、顶着、哼哼着:“杨川小郎君……”
这死丫头,想得美!
杨川一把揪住这货的耳朵,才算制止了一场箭在弦上、不得不射的‘危机’。
“刘满,你现在能了啊?”
“都敢直接下口了?”
这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刘家的妇人也太虎了吧!
刘满抱住杨川的一条胳膊,突然哭了起来:“别人都能给你帮忙,就我是个废物,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老是给你添乱。”
“杨川小郎君,你打我一顿吧。”
说话间,这货竟掀开裙钗,眼看着就要故伎重演的露出那两瓣白生生的小屁股蛋子,杨川终于怂了。
“好了好了,这一顿打先记下,等到明年开春后,行不?”
刘满登时大喜,脸蛋上犹自挂着两串泪珠子,却一脸的笑意:“好,咱这一次可说定,开春就那个啥,你可不许耍赖。”
“要不然!”
“我就去死!”
杨川:“……”
这位刁蛮小公主,简直就……啊,简直就太豪迈了,让杨川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在其额头上点了个纯手工的赞:“好,等到明年开春,咱俩就可以……”
突然,车窗外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轻笑:“你俩就可以干吗?”
骤然一听,杨川还以为是大长门崔九。
可当他没好气的掀开马车的窗帘,却看到一名容貌俊美绝伦、体态也颇为风流的年轻人,正瞅着他笑眯了眼:“长宁侯好兴致,好情调,果然是咱大汉的少年俊彦!”
那厮学着杨川的样子,伸出一根大拇指,轻轻点了一个赞:“长宁侯配满月公主,真乃天赐良缘、天合之作呢。”
杨川瞅着那人,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起来:“怎么是你?”
“怎么,小丁丁发芽了,又想让本侯剜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