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珪捕头,上前选择。”
石珪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上前一步,向大堂之上的江县令行了一礼,而后抱拳朗声说道:“属下选择西城门。”
“可确定?”江县令连头都没有抬,顺口问道。
“下属确定。”石珪朗声回道。
“嗯!记下,石珪选择西城门……,咦?”江县令忽然抬起头,诧异的看了石珪一眼。
而后,江县令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正端坐自己左边的许县尉。
接着,又看了看自己左前方的玉捕头,跟玉捕头隐蔽的交换了个眼神,这才有些凝重的问道:“你刚才没说错吧?”
石珪坚定的说道:“属下选的是西城门。”
不等江县令出声,玉捕头忽然抢着开口说道:“石捕头,这西城门太小了,你勇武过人,选这个地方太过委屈。你若是愿意,我愿意拿自己的辖区跟你换一换,如何?”
“这?”石珪不由得沉吟起来。
如说不动心,那是假的,玉捕头作为捕房仅次于许县尉一方势力的大佬,他的辖区是城里的三岔街、抬溪巷一带,那里遍布各种勾栏、酒寨,端是一方好地界。
但是,奈何西城门对自己太过重要,再加上许县尉等人的谋划,就足以让石珪打消念头了。
昨天,许县尉把石珪找去,为的就是让石珪去选择“西城门”,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放弃“西城门辖区”,去选鸟不拉屎的“西城门”。
原本许县尉打算恩威并施,压着石珪去选“西城门”。但没想到石珪竟然开窍了一般,自己就去选了“西城门”,这也让许县尉对石珪有那么一点刮目相看了。
原来,西城门下的那片房屋,就是许县尉跟李掌柜背后的合作势力,一起选定的赌场地址。
这西城门辖区划分,优先选择权在石珪,况且让许县尉的其他亲信过来选择西城门也太过突兀。
不得已,许县尉这才给石珪发了五两的慰问银子,再让人把石珪叫来,参加自己的小团体聚会,以示恩宠,然后再想办法,让石珪乖乖听话。
没想到石珪自己主动选了西城门,也省的许县尉大费周章。高兴之下,许县尉给了石珪一个承诺,只要他儿子石岳身体养的差不多,就可以把石岳招进衙门里吃公家饭。
这让石珪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之下,还得了石岳的前程。
等石珪回家把这个消息一说,又是引来程金环的一阵柔情蜜意,从此之后,更加着紧石岳的身体恢复。
正是这样几重因素,让石珪对玉捕头的出言示好,根本没有一丝动摇。
更何况,这玉捕头在朝堂之上忽然示好,也太过蹊跷,如是真有示好之意,应该在还没有分定辖区的时候,就来找石珪分说。
在朝堂之上忽然示好,只意味着,玉捕头根本没有想过拉拢自己,只是自己选择西城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才着急忙慌的,试图让自己换个选择罢了。
这种临时急就章的示好,如果自己利令智昏,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怕到后面,玉捕头他们就会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把辖区收回去。
到时候,自己在衙门里,不但得罪了玉捕头,也得罪了许县尉,到最后,只能是孤家寡人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到这里,石珪抱拳作揖,对着玉捕头,说道:“多谢玉捕头厚爱,玉捕头分管的辖区繁华事杂,正需要玉捕头这样的青年才俊镇守,在下年纪已大,精力有限,实在担不起如此重任。”
然后,不等玉捕头答话,就扭过身子,面对江县令行了一礼,正色说道:“江大人,在下仍是选择西城门。”
江县令一听,抬眼就往玉捕头那里看去,只见玉捕头眼光冷然,还轻轻的对着江县令摇了摇头。
江县令把目光一收,冷冷冰冰的说道:“嗯!书办记下,石珪捕头选择西城门。”
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下一个,曾然捕头,请上前选择。”
石珪按规矩施礼后,就退到后面的人群中,抬眼望向许县尉,许县尉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纹丝不动。
石珪心中暗叹一声,自己终究还是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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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像平常一样过,只是平苍县越来越繁华,到处都是大兴土木,西城门脚下的大赌坊已经开始建设,北城的扩建工程也开工了,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虽然,石珪只管着西城门,但是收入却没有降低,正在建设的大赌坊,给他的月例银子不算少。
分管壮丁事宜的金副总捕头,还给石珪多配了些壮丁,他的手下比以前还多了些人手。
家里的事情,也开始顺当起来,石岳身体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
程金环委托的媒人,还传来好消息,说是街口做瓜果小生意的老李头家,有意结亲。
石珪有些看不上老李家,但这大半年下来,只有老李家肯结亲。
石珪还打听了一下老李家闺女,据说是身强体壮,好生养,就是模样差点,这几年去提亲的人少了。
但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身强体壮,好生养,这才合石珪的心意。
石珪和程金环最近都在忙着彩礼之事。
再说修炼上也顺顺当当的,除了灵力增长的太过缓慢,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情。
至于灵力增长缓慢,也只是石珪自己的感觉,就他一个修仙的新瓜蛋子,也没有个什么对比,只能自己胡乱猜测罢了。
按理说,这样的生活,石珪应该感到心满意足,幸福满满。但石珪就是觉得心中难以安稳,总觉得要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如今,石珪不敢不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的直觉三番五次救了自己的命。
所以,当这股淡淡的不安盘踞在石珪心头的时候,石珪也只得重视起来。
这几日,石珪不停地去找衙门里的人聊天,企图从中能猜出点东西。
但,一连几日都没有什么收获。
这一日清晨,尚捕头押解着一批物资从西门入城。
尚捕头满脸沧桑,盯着守城衙役壮丁检验货物,待守城的壮丁快要查验完的时候,他忽然突兀的开口,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老石,最近别乱花钱,赶紧帮你那儿子娶个媳妇。”
尚捕头不顾身边的石珪张目结舌,接着又说道:“最好搞点能久存的粮食放家里,如果能搞到药材,也留点在自己家里。”
“老尚,你……。”石珪刚开口想问点什么。
尚捕头抬起左手,做了禁言的手势,自顾自的说道:“我待会,还得从北门出差,别的你别多问,刚才的话也别往外说。”
接着,他抬起满是红丝的眼睛,望着散漫着红霞的天空,喃喃的说道:“马上就要有大风暴来了。”
说罢,竟是一言不发,跟着几个穿着灰布衣服的人,招呼上车队,一路往城门去了。
石珪望着尚捕头一行人员远去,他心中虽还有疑惑,但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主。
老尚如此做派,只怕他也不好说,那个大风暴到底是什么。
只是石珪心中也暗自猜测,兴许自己心中的不安,是来自老尚口中的大风暴。
按照老尚的提醒,准备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倘若没有什么事情,也只不过是浪费一点钱财,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好应个急。
等挨到中午,石珪就往明诚酒楼走去,准备寻李掌柜买些面条、面粉、干烙饼之类的东西。
等找到李掌柜的时候,李掌柜也明显有些焦躁,等石珪仔细一问才知,李掌柜那开赌场的合作伙伴,前两日,突然间又拉了一个合作者入伙。
那人又是来自京城,而且财大气粗,一口气入股了好多银子,这一下就把李掌柜的股份给稀释了。
这让李掌柜很是忿忿不平,直接就当着其它股东的面,闹了起来,而这新来的人脾气也不小,当即两人就吵吵起来。
最后,等两人被别人劝住的时候,李掌柜的还吃了点暗亏。
石珪听罢,也开口劝了几句,宽慰了李掌柜一番之后,这才提出要买了点干粮的要求。
李掌柜满口答应,让伙计下去准备的时候,又开口抱怨起最近生意难做,这吃的肉、蔬菜、米面等都在不停地涨价,甚至山民送来的野味也涨价不少。
到了后来,在两人再三的相互推辞下,石珪按市场价的九折买了那些干粮。
等石珪回到家,就把尚捕头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程金环,但夫妻两个,一时间也琢磨不出个什么道道,也只好按照老尚的建议,留了些干粮在家里,还备了点药材。
接下来的几日,石珪外出时,在身上都穿了那件自制的布甲。
但平苍县内一如往常,什么事都没有。
唯一让石珪有些意外的事情,恰恰与石珪自己有关。
原来,这几日,坊间忽然就流传起,捕快石珪勇武的传闻。
那传闻中,说石珪勇不可当,曾经用一把铁尺,就把衙门里众位捕头,都围不住的珠宝大盗,给拿住了。
甚至说什么,要不是石珪勇斗采花强盗,金副总捕头早就被打死了之类的传言。
一开始,石珪还不当回事,直到几个刚加入衙役,平日里自号勇武的小衙役,寻来西城门,要挑战石珪,石珪这才意识到,这事不简单。
等石珪陪着笑脸,口称传言不实,还自掏腰包,花了钱,请几个小衙役吃了些瓜果,这才把人打发走。
之后,才急匆匆的就赶回了衙门,想去给金副总捕头赔个不是,顺带打听些消息。
却不想,到了衙门里,衙门里的衙役一见石珪,就口称恭喜之词,搞得石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等石珪见了脸色不善的金副总捕头,这才知道,江县令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石珪勇武的传闻,就兴冲冲的要给石珪表彰。
这几日,江县令正压着捕房,给石珪核实事迹。
石珪听了暗自心惊,这江县令闹的又是哪一出?
正想仔细问问金副总捕头缘由。
但抬头一看,只见那金副总捕头的脸,都青的仿佛要滴下水来。
于是,石珪也只能硬着头皮,给金副总捕头赔了不是,又解释一番外面传言不可靠,自己不但不勇武,而且自己的命,还是金副总捕头救下之类的媚上言语。
这才让金副总捕头面子上有所释怀,但是不是暗地里记仇,现在的石珪也一时顾不得。
接下来的时间,还没有等石珪找个机会,去寻许县尉表忠心,再去推辞江县令的好意。
表彰石珪勇武的公告,就下来了,而且贴的满大街都是。甚至县衙里,还组织更夫去县城大街上,抬着公告,四处宣扬石珪的英勇事迹。
当然,官方的公告里,石珪没有传闻中,拳打珠宝大盗,脚踢采花强人,那么厉害。
但还是认证了,石珪在擒拿珠宝大盗和采花强人的时候,身先士卒,贴身肉搏的事迹。
尤其是石珪一铁尺,就敲断珠宝大盗的腿,这件猛事,得到了官府的认可。
这下子,在平苍县内,大多数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勇武之士,连以往的军中悍将,也不是他的一招之敌。
等程金环把街坊邻居给石珪取得新诨名“铁尺神捕”,告诉给石珪的时候,石珪已经完全懵逼了。
石珪根本不知道,江县令为什么要这么做。
石珪想告病在家,躲两天,但是金副总捕头却说西城门公事要紧,不同意石珪告病。
于是,石珪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低调的去执勤,天天两点一线,在西城门就躲在办公房里,蒙头大睡。下了值,连明诚酒楼也不去了,直接就回家闭门谢客。
正当石珪苦熬着,希望表彰之事,快些过去的时候,他接到尚捕头的一封请柬,约他到老地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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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苍县里有些小店,没有名字,就是经营些市井小吃,卖些劣酒,顾客就是下里巴人,店内有些污秽,经常有苍蝇飞来飞去。
但这些小店往往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著名吃食,会引得其他人经常来光顾。平苍县本地人,就叫这些小店为苍蝇小店。
所谓老地方,就是尚捕头经常去的一家苍蝇小店,这小店最有名的吃食,就是红烧肥肠。
以往,尚捕头嘴馋了,就会叫着石珪,还有其他几个合得来的捕头,来到此处,喝些散装的劣酒,大口嚼着冒着汁水的肥肠,大快朵颐一番。
而今,石珪除了前些日子,在西城门匆匆忙忙与尚捕头见了一次,已经很久没有在县城里见过他了。
想起那日,尚捕头神神叨叨的模样,石珪还是从家里拿了两瓶酒,去赴约了。
等到石珪到了地头,看见尚捕头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只见尚捕头一人,穿了一身灰色的脏袍子,坐在店里靠墙的桌子边,啃着一个硕大的红烧猪肘子,满脸胡子拉碴,头发上油腻腻的,整个人瘦成了一根竹竿。
石珪走过去坐下,二话不说,把手中的两瓶酒摆在桌上,揭开盖子,就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倒满。
尚捕头,啃了一嘴肘子,看见石珪倒好的酒,用手抬起来,一扬脖子,就灌了下去。
“好酒!”尚捕头瞪圆了满是血丝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道。
“那你就多喝点。”石珪一抬手,又给尚捕头添满了酒。
尚捕头也不矫情,连着喝了三杯,这才把手中的肘子放下,深深的打了个酒嗝:“额……。”
石珪用筷子,在桌上的菜肴里,挑了一块肥肠,丢在嘴里嚼着,这才含含糊糊的问道:“老尚,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尚捕头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了石珪一句:“你有多长时间没见到我了?”
石珪抬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上次西城门一别,大概大半个月了吧?”
尚捕头嘿嘿一笑,拎起肘子,啃了一嘴,又问道:“那你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石珪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尚捕头看了看店里,现在正值午后,店里一个人没有,只有老板兼伙计坐在店门口,看守着堆在盆里的肘子肥肠。
尚捕头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去了省城押运东西。”
石珪抬眼看着尚捕头,正色说道:“涉及任务的别说。”
“呸,老子才不说那破任务呢!搞得我一身脏兮兮的。”尚捕头愤愤然的啐了一口,这才贼兮兮的说道:“我说的是其他事情,你可知,如今省城是何模样?”
石珪楞了一下,口中却是说道:“平苍县如此繁华,想必省城更是远胜于此。”
尚捕头却是摇了摇头,口中有些惊疑的说道:“恰好相反,如今省城里市面萧索,连人都空了不少,看起来还不如咱这平苍县。”
石珪震惊了,连忙问道:“怎么会如此?难道说这平苍县还胜过省城不成?”
尚捕头却是肯定的说道:“正是如此,就我所见,省城里的繁华热闹,不要说有这平苍县城一半,甚至有个一两成就算不错的了。”
石珪急忙问道:“会不会是你呆的地方不对?”
尚捕头再啃一嘴肘子,有些低沉的说道:“我去了两次省城,在西门遇你以前,就去了一次,后来又去了一次,两次都穿省城而过,去到省府衙门,一路所见都是如此。”
石珪赶忙说道:“就算如此,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我们会一点风声都没用听到?”
尚捕头抬起酒杯,喝了一杯之后,才有些郁结的说道:“只怕是有人封锁了消息,我们还没有出省城,就有人来说不准胡言乱语。”
石珪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石珪想不明白,但也不好一直无言相对,于是,他捻起块肥肠嚼着,嘴里问道:“那你怎么搞的如此狼狈?”
尚捕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这才郁闷的说道:“还不是领头的那人,不要命的赶路,连睡觉都是绑着腿,靠在马上睡得,这么大半个月,天天如此,没死掉就算不错了。”
忽然,他把脑袋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道:“不过,只有这样,那孙子才说漏嘴。”
石珪不由得好奇,低声问道:“漏了什么?”
尚捕头得意洋洋的一笑,这才细声说道:“那家伙说,我们陈国正在与其他国家大战。”
石珪满脸震惊,失声说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