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
看着桌上的一盆包子,朱祁镇满脸愤懑:“给朕吃这个?端走端走!下贱人家吃的东西,给朕吃?那个人就这般折磨朕?不怕天下人笑话?”
“陛下,这毕竟是那边的意思,若不吃……怕有不祥!”刘敬妃低声劝他。
刘敬妃是朱祁镇的宠妃,朱祁镇极为宠幸她。
朱祁镇眸中折射戾气:“他就是想杀朕!朕心知肚明!就差一点,他就劈死朕了,看看朕这胳膊!”
“从小到大,朕何曾受过一丁点伤?哪怕北狩瓦剌,也先对朕也是恭恭敬敬的,他居然要杀朕!”
“就差一点,剑锋就劈到了朕的胸口!弟杀兄!庶子杀嫡子!大逆不道!就该把他剐了!千刀万剐!”
朱祁镇气得直跳。
“噤声!”
刘敬妃捂住朱祁镇的嘴:“陛下,且忍一时之气。”
压低声音道:“他那般杀法,视群臣如猪狗,迟早遭到反噬。今早不也收到消息了吗,那位向群臣低头了,想来是受到了报复,他强硬不了几时了,咱们暂且再忍耐一时,以待天机。”
“哼,他区区庶子,有何资格践祚帝位?不过捡了便宜而已……”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但情绪转好:“哼,他用猪肉恶心朕?以为皇帝不能吃猪肉?愚昧!太祖时连珍珠翡翠白玉汤都吃,何况猪肉?朕就吃给他看!”
“陛下心胸豁达,必成大事。那位陛下和您相比较,便如石头面对宝玉,自惭形秽,咱们岂能用宝玉碰石头呢?”
刘敬妃巧笑嫣然,说得朱祁镇心花怒放:“这一盆包子,总不能全让陛下吃了,便分给各宫,雨露均沾。”
“爱妃此言有理,朕乃天命之子,一次小小的打击是击败不了朕的,反倒那个人,自大自狂,状若疯魔,数典忘祖,朕倒要看看他能蹦跶多久!”
朱祁镇拿起一个包子,放在鼻子上,满脸嫌弃:“不愧是下贱人家吃的东西,闻一口都想吐,真不知道下贱人家怎么下得去口的!爱妃,这个朕赏给你。”
刘敬妃站起来,双手接过来,面露嫌弃之色,跟伺候她的宫女交代:“拿去各宫,都分一分,当做今天的早餐,太上皇说了,每人必须吃一个,不许扔掉!”
“奴婢遵命。”宫女小心翼翼夹出来两个包子,放在精致盘子里,然后端起包子盆,袅步而去,给太上皇十几个嫔妃分一分。
朱祁镇在南宫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纳妃造小人,十几个妃嫔,数百宫人照顾,排场比皇帝都大。
居然还在抱怨皇帝苛待他,对外宣称,宫中用度需要皇后带着宫娥赶制绣品,才勉强换些食用。南宫这么多人,你得赶制多少绣品够你们挥霍啊?当天下人都是傻子!
刘敬妃把包子放进嘴里,脸上流露出不虞之色:“这味道怎么有点怪?”
“猪肉味臭,吃吧,让那个人看看,朕能屈能伸!也让天下人看看,谁更有资格当皇帝!”朱祁镇冷笑。
刘敬妃轻咬了一口,发现嘴里有什么东西,把手伸进去找了找,摘出一根黑色的毛来,那根毛发弯弯曲曲的,她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吐出来,喝水漱口,满脸恶心。
“朕说他怎么会单纯用猪肉恶心朕呢!”
朱祁镇看见那根弯弯曲曲的毛发,神情激愤:“原来是用黑毛猪啊!该死的!等朕有一天……必杀你!”
那根弯弯曲曲的毛发,实在倒胃口,朱祁镇不想吃包子,但他大话都吹出去了,爱妃也吃了,总不能自打自脸吧?
他掰开一个包子,确定没了恶心的毛,放进嘴里,却吃着特别臭,原来猪肉是臭的!
“该死的,肉没洗干净还是怎么着?这么臭啊!”朱祁镇硬吞下去,那股臭味挥之不去,包子吃进去了,口腔里却还残存着臭味。
他赶紧喝了口水涮一涮,从喉管里返出来一个东西,他呸的一声吐出来。
“陛,陛下,好,好像是一团毛?”刘敬妃好奇,低头看了眼落在地毯上的东西。
朱祁镇一阵恶心,却还是咬着牙,自己给自己解释:“可能是猪没处理干净!别看了,那个人就是在折磨朕!”
“但朕不怕折磨,朕是天命之子,是正统皇帝!天命所归!总有一天这天下都是朕的!”
“朕不怕!”
朱祁镇给自己加油打气,深吸一口气,拿起刘敬妃吃剩的包子,一口塞进嘴里,狠狠嚼几下吞咽下去:“朕说了,朕不怕!”
“没有任何事情能打败朕!”
“朕才是天命所归的皇……”
呕!
大话刚说一半,朱祁镇实在忍不住了,牙齿之间好似被一团什么东西缠住了,胃里一阵沸腾,弯腰把刚吞下去的包子吐了出来!
果然,有一团弯弯曲曲的毛发!是一团!
呕!
朱祁镇何曾吃过如此不洁的食物,看了一眼,就一阵狂吐。
两个包子吐出去,反而轻松了不少,他咬牙切齿:“废人!朕不怕你!朕才是天命所归的皇帝!不就毛发嘛!黑毛猪嘛!朕漠北的风沙都吃过,区区毛发……呕!”
朱祁镇又吐了,那根毛发太恶心了,怎么看都不正经。
更恶心的是,肉馅里还有一团……
刘敬妃是第一个吃的,看见朱祁镇又吐出来一团,也觉得胃里不适,但强忍着。
她是太上皇的宠妃,要维持好形象,如果丑陋的一面被太上皇看见,恐怕就要失宠了。
“陛下,臣妾给您宣太医吧。”刘敬妃轻轻安抚他的后背,让他舒服一点。
“朕不让他看见朕虚弱的一面!”
朱祁镇嘴硬:“打发人收拾收拾,就说朕都吃了!不能让那个废人看朕的笑话,朕是最坚强的!”
“臣妾遵旨。”刘敬妃让贴身太监去收拾,那些污秽物,她一眼都不想看。
如此污秽的早餐,也就那位能用的出来,哼,真是小家子气,以为用黑毛猪肉馅儿的包子,就能吓到南宫?可笑!
“娘娘,这,这好像还有一团?”太监收拾的时候,发现太上皇吐出来的污秽物里还有一团弯弯曲曲的毛发,好似包子不是肉馅的,而是黑毛馅儿的……
“别说了!拿出去!”刘敬妃一眼都不想再看,她还吃了一口呢,虽然咬了个边,却还恶心得反胃。
却在这时,有个宫女匆匆忙忙闯进来:“太上皇,千万不能吃那包子啊!”
“慌慌张张像什么话?”
刘敬妃呵斥宫女:“有什么话慢慢说,太上皇身体不适,别惊扰了太上皇!”
那宫女喘匀了气,惊恐道:“宫里传来消息,那,那包子是人輮做的!”
吓?
刘敬妃瞪大了眼睛,表情无比夸张:“你,你说什么?人,人輮?”
“永寿宫传来的消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太上皇用啊!”宫女焦急道。
呕!
刘敬妃猛地张开嘴,吐了出来。
她回忆起了包子的味道,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毛发……
呕!
刘敬妃的胃再也忍不住了,疯狂呕吐。
“爱妃,你怎么了?”
吐完,朱祁镇身体舒服了一些。
走进来刚好看见刘敬妃在吐,他顿时对这个疼爱多年的女人产生了厌弃,她呕吐的姿势好丑。
不过还是假惺惺关心。
刘敬妃拼命摇手,示意宫女不要告诉太上皇。
可能是用力过猛,恰逢朱祁镇假惺惺过来关心她,她刚一扭头,沸腾的胃里实在控制不住,张嘴喷出一道污秽之箭,全都喷在朱祁镇的脸上!
朱祁镇整张脸被糊住了。
腥臭的酸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甚至还有的流进了嘴里……
朱祁镇整张脸都绿了,他不是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只是这次更恶心,还是热的!
“请,请陛下恕……”刘敬妃花容失色,满脸惊恐。
但看着朱祁镇脸上,仿佛看到了一团弯弯曲曲的毛,趴在他的鼻子上……
呕!
刘敬妃话没说完,赶紧低头,又呕吐起来!
吐个稀里哗啦!昏天暗地!
“奴婢参见陛下,宫里传来消息,说那包子是人輮做的!叫您千万不要吃!”宫女拿出绣帕给朱祁镇擦脸。
“你,你,你说什么?”
朱祁镇浑身猛地一僵,下意识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碟子,登时想到了那一撮弯弯曲曲的毛……
呕!
朱祁镇胃里翻腾,本来都吐了一波了,这回只剩下酸水了!
但还是忍不住要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弯弯曲曲的毛发……
呕!
朱祁镇整个人都不好了,怒火滔天:“那个该死的废人,居然给朕,给朕吃人……!啊啊啊啊!朕誓杀之!朕誓杀之!朕要诛他九族!啊啊啊!”
他实在控制不住了,又吐了。
“宣太医,宣太医啊……”朱祁镇吐了很久很久,快把胃吐出来了,整个人虚弱不堪,奄奄一息。
因为用力过猛,他手上的伤口又崩了,流出了鲜血。
但他顾不得疼痛了,满脑子都是那根毛,看哪里都有,尤其心里总觉得那毛不正经……啊啊啊,太恶心了!
“回陛下,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陛下给抓了,太医院里没有医生!”宫女瑟瑟发抖回应。
她心里也犯恶心,却不敢表现出来。
“那个废人,是要害死朕啊!他要害死朕啊!太医啊!朕要太医!去给朕找,找啊……”朱祁镇趴在地摊上,奄奄一息,痛哭流涕。
而当包子特殊馅料的消息传遍整个南宫。
整个南宫仿佛泡在了污秽物之中,每个宫里的妃嫔都在狂吐,仿佛乾清宫都能闻到南宫传来的酸臭味。
偏偏还没有太医问诊,只能靠自己了自愈了……
“啊啊啊!朕要杀了他!呕!”
朱祁镇不管看谁的脸,仿佛都能看到一根弯弯曲曲的毛,然后就忍不住的吐了,偏偏胃里什么都吐光了,只是不断干呕,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根毛,哪里都有,怎么也挥之不去……
南宫传来消息,太上皇病了。
朱祁钰冷笑,没拔毛的黑毛猪而已,你还当真了?
他正在追查李惜儿的死因,整个尚食局被戒严,所有人不许出入。
“那个做糕点的御厨呢?”尚食局门口,朱祁钰坐在椅子上。
“回皇爷,杜清服毒了,太医正在催吐。”舒良脸色冷峻,他把金忠、许感骂个狗血淋头,心中后怕,万一那碟糕点是呈给皇爷的,天可就塌了。
杜清?
朱祁钰记得他,是糕点御厨,朱祁钰好他这口糕点,又见他可怜,就提拔他做糕点御厨,负责皇帝的膳食。
他为什么会背叛朕?
朱祁钰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是朱祁镇的人,为什么早不下毒害死朕呢?偏偏这个当口,下毒害死李惜儿?是担心李惜儿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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