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说话间,又从怀里取出一册秘本,封皮上写着‘洞肇一体经’五个遒劲小字。
“我看陆兄还未入品,这本内练心法虽不是家传,可也足以让陆兄练至八品罩体境。”
“需知人力有穷时,光靠打熬筋骨皮肉终究只是小道,等入了衙门,武道修为要是还停滞不前,怕是早晚有一日会被其他前来武试的人挤出衙门。陆兄也不想因此前功尽弃吧?”
陆平安沉默不语。
赵雁此言确实正中他的软肋。
正阳馆倒是有内练功法,但想要修行武馆内练法,却是额外的价钱。
要是交不起,那就只能在内院修行外功,如此即便学有所成,也只是末品淬体武修罢了。放眼世俗,上限最多也就当个地方捕头,或者在镖行里做个普通压镖人,无任何保障可言。
陆平安不得不承认,赵雁对他的需求拿捏的很到位。
不过......
你当我以前的反诈宣传是白看的?
鹰卫衙门是什么地方,会容许你作弊?
纵使赵雁有满腔说辞解释自己为何要进入鹰衙,但这并不表示他的言论就十分可信。
陆平安自认没那本事在考核期间替他人分忧,他今日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通过测试,正式进入衙门当差。
至于赵雁手中的功法...
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何必冒险取之?
此时陆平安甚至怀疑文试考核已经开始。
许敬元曾向他透露过,文试有三道考题。
这三道题分别是考察品性、测试心智,以及确认是否通文识墨。
短短片刻,他便做出了决断。
“住口!”抬手打断赵雁的蛊惑之言,陆平安霍然起身,义正言辞道:“赵兄出身端正,为人也必然是刚正不阿、志坚行笃之辈,方才之言,我可以权当没有听见,也希望赵兄以后能继续保持,名正己身!”
赵雁抬头看向正气凛然的陆平安,一时竟有些错愕。
“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鹰卫缉查宇内,无异于圣上手足之延伸,则更要德武兼备,为圣上分忧。”
陆平安拱手向天,冲着皇城方向遥遥一敬,然后用真诚的目光看向赵雁:“我始终相信赵兄能凭借自身的才能进入鹰衙。”
“赵兄觉得呢?”
赵雁哼哧半天,最后颇为郁闷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我方才不过是在考验陆兄罢了,现在看来,陆兄确实...刚正不阿。”
“哪里,还是赵兄更有识人之明。”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商业互吹之时,薛寒松拿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
“品性不错。”
朝着陆平安夸赞一句,薛寒松又看了眼赵雁。
微微摇头,薛寒松放下手中器具,来到案首,一边拿笔记录,一边说道:“陆平安,品性上优,文试第一项考核算是通过。”
“赵雁...”薛寒松无视赵雁谄媚的笑容,语气平淡道:“赵雁,品性中下,第一项考核不予通过。”
之前他让赵雁测试陆平安心性时,赵雁所说的话有七分真三分假。
假的是让陆平安帮忙作弊,真的是他确实无礼在先,触了衙门威严。
是以,无论如何这品性一项都不会给出太高评价,甚至中下的评价都是他看在对方父亲的面子上才给的。
下首,赵雁脸色僵硬,心里暗道晦气,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记下品性测试结果,薛寒松让衙差帮忙研磨,他则抽出两张宣纸,曲指轻弹。
“接下来是考验你们的心智,衙门里案件繁多,且有许多都是难解的要案,非心智机敏者不能胜任。”
将宣纸分发下去,薛寒松回到案前点燃时香,说道:“纸上有题目,在此香燃尽前,你们需解出所有答案。”
说到此处,薛寒松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二人可有谁不认得字帖?”
陆平安与赵雁分两侧对坐,此时皆回应认得大虞文字。
“那倒是方便了,第三项文试要求就是必须通文断墨,既然你们都识字,那就只管耐心作答。”
说罢薛寒松便回到了主案开始监考。
下首桌案前,陆平安看向面前宣纸上的题目,微微一愣。
这题...梦回青春了属于是。
纸上题目有三道,第一道是术算。
〔今有贡罗一匹,值银五两;精绸一匹,值银三两;常绫三匹,值银一两。凡百两银买布百匹,问罗、绸、绫价值各几何?〕
典型的三元不定方程,陆平安没有停顿,不消片刻便解出了答案。
第二题是大虞最常见的几道善恶评判题,对熟读大虞律的陆平安而言,完全是送分题目。
等做到第三题时,案牍上的时香才刚燃了个头。
陆平安瞧着最后一题,有点出乎意料。
题名‘余家夫人自缢案’。
案件始末大致如下:
〔县爷府邸今日来了一位贵客登门拜访,乃是当地富绅余广财。
余广财从午时初来到县爷府宅,与县爷一直畅聊至酉时末,中途只回家取了一副丹青给县爷赏析。
恰在此时,忽有余府家丁来报:“大事不好,夫人在家中自尽了!”
余广财大惊曰:“我离家才一个时辰,她怎的就自缢了?”
县爷闻言遂与余广财去往其家宅探查始末。
县爷来至余府,便看见余夫人闺房香炉内的香残留了些许。婢女言道:“这香是婢子在卯时所点,内里四圈可烧到未时末。”
而此时香炉内的香早已被死者踢翻倒在了地上。
县爷听完婢女的话,便笃定此案乃是谋杀。
余广财此时恍然大悟,曰:“拙荆前日曾与无赖王五有过争执,定是他杀害了拙荆。”〕
问,此案余夫人是自杀还是他杀,若是他杀,案犯是何人?
陆平安为此还特意多看了一遍题目,最后得出结论,这确实是一道脑筋急转弯的题目,不过若是仔细拆解,也有解案思路。
几乎没有犹豫,他提笔速书,等三题答完,香炉中的香仅燃二指不到。
陆平安放下笔豪,拾起宣纸冲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口气,随后便起身交卷。
“嗯?这就做好了?”主案一侧,薛寒松屁股还没坐热乎,就收到了第一份答卷。
瞧了眼桌上香炉,他目露狐疑之色,不过在接到考卷后,薛寒松的目光瞬间凝滞。
莫非真有人能如此机敏?
看着那条例分明,甚是周全紧密的答案,薛寒松仍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