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第一道术算题虽说不算太难,但在文试途中,还从未有人能一次性解出三个答案。
如果陆平安解出的这几个答案全对的话...
再次看了眼默默燃烧的时香,薛寒松拿过一旁的珠算,照着卷纸上的答案便开始验证。
“罗四匹,值银二十两;绸十八匹,值银五十四两;绫七十八匹,值银二十六两。”
薛寒松噼里啪啦的划着算珠,最终验证得出答案,共计花费一百两。
下面还有两答。
“罗八匹,值银四十两;绸十一匹,值银三十三两;绫八十一匹,值银二十七两。”
嘴里念着,手中动作越来越快,薛寒松的表情也愈发古怪。
“最后一答,罗十二匹,值银六十两;绸四匹,值银十二两;绫八十四匹,值银二十八两。”
“一百两,还是一百两!”纵然他事先就对答案有些印象,可经过验证后,薛寒松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下首,赵雁看着已经交卷的陆平安,又看了看自身的答题进度,有些发懵。
这才多长时间,他都还没来得及写下第一个字,对方就做完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关系户,提前知道答案吧?
但想到之前陆平安正气凛然的模样,赵雁又有些迟疑。
这小子难不成还真是个天才?
肯定是了,不然岂不是表示他自己很蠢?
“他娘的!老子有这么笨?”赵雁看向主案上毫不留情的时香,不敢再分心,心里暗骂一句,便俯案继续作答。
好不容易将第一题解出,赵雁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问候了出题人的家属。
此刻,一直在阅卷的薛寒松也已经审到最后一题。
余夫人自缢案。
在题目下方,是颇为俊秀的行文答案。
答:〔余家夫人是他杀。〕
〔解一:余广财与县爷从午时初会面至酉时末,期间共计三个时辰。而余广财一经听闻噩耗后,便脱口而出,说其离家一个时辰夫人就自缢了。
午时过一个时辰是未时。而香炉内的残香在被死者踢翻时正是快到未时末,中间尚且隔着一个申时,余广财无未卜先知之能,便只能是杀害自家夫人的凶手。〕
再往下,还详细写着第二个解法。
〔解二:家丁报信之时,只言道夫人在家中自尽,并未说死亡方式。而余广财听闻后却言道‘我才离家一个时辰,她怎的就自缢了?’
需知除却上吊还有服毒、投井、割腕、撞墙等诸多方式,但余广财却明确道出死者是自缢而亡,若他不是案犯,如何得知详细?是以,余广财乃是真凶。〕
看着陆平安给出的准确答案,以及附带的两条解案方法,薛寒松心道捡到鬼了!
不,是捡到鬼才了!
此案不难,只是粗浅的试题,为的是测验求试者的基本洞察能力,但能够不假思索,忽略掉误导信息,直接在最短时间内找出所有破绽的,却非常难能可贵。
强忍住向陆平安询问解题细节的冲动,薛寒松端坐案首,食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
他目光落在神态平静的陆平安身上,又转移至埋头苦解的赵雁身上。
薛寒松的表情也从满意转变成恨铁不成钢。
看看时间都过去多久了,某些人还未答完,真是让人捉急!
一直等到时香快要燃尽时,满头大汗的赵雁霍然起身,随后便似中了举人般,兴奋道:“老子总算解完了!这破题也不难嘛!”
薛寒松脸色一黑,当下就责令赵雁速将考卷呈上。
粗略看了眼考卷,薛寒松像是拿着一张刚擦过包的厕纸,满眼都是嫌弃。
其字如同发了情的春蛇秋蚓般,让人难以直视,再观起解题思路,压根没有,只有直观的单一答案写在结尾。
敷衍至极!
在薛寒松皱着眉头阅卷的空挡,底下的赵雁便如挣开束缚的野鸟,凑到陆平安跟前切切察察说个不停。
“这些题陆兄感觉如何?”
“还行,赵兄感觉怎样?”
“哼,马马虎虎,也就是三岁稚儿的水准,拿这些蒙学时的东西当做考题,多少有点瞧不起我们。”
陆平安闻言点了点头,倒是觉得此言不无道理。
确实有点简单了。
经历房里,薛寒松只审阅了片刻,就将赵雁的考卷放到了一旁。
虽然说勉强合格,但有珠玉在前,就显得这份考卷的水准极为稀松平常。
拿起之前那份令人赏心悦目的考卷,薛寒松与经历房的几位典吏开始对其评头论足。
“平安,你且过来。”
朝陆平安勾勾手,薛寒松面带和煦笑容,就像是看到了中意的晚辈后生,心里难免产生偏爱。
仔细询问了一些关于术算的问题后,一位典吏露出了追忆之色。
“我上次见到如此精通术算的,还是户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公子...”
“当时我跟着知正大人前去办事,翰林院侍读张大人曾出过十道式题,李家公子每题思量时间不超过十息,真可谓是惊才艳艳。”
陆平安谦虚道:“我并不精通术算,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怎能和真正的术算之才相提并论。”
薛寒松轻抚短须,点头表示赞许。
能通过武试,而且还恭逊有佳,像这种好苗子可不多见。
无需和几位典吏沟通商讨,薛寒松取来衙籍,直接在花名册上写下了陆平安的综合评价——上优!
同时也代表着通过了考核,正式成为了鹰卫衙门的一份子。
另一边,当赵雁得知自己的综合评价只有中等后,便忍不住开口讨价还价。
“薛大人,我文试三道题目再怎么说也是全部答对了,怎么能只给一个中等评价?至少也要给个中上吧...”
薛寒松瞥向赵雁,没好气道:“给你通过考核已经不错,你就知足罢!”
不再理会赵雁,薛寒松让典吏取来两块青铜令牌和两本墨色小册。
“此令牌是鹰卫衙门在职人员的身份明证,接过令牌你们今后便是我鹰衙的人。”
说着,薛寒松又将手中的小册子交给两人。
“这是值司册,也是功劳薄,当值期间凡参与过的大小事项,均需记录在册,包括你们在衙门轮值和外出巡察。”
“这册子也是你们今后的生平履历,记的东西越多,功劳也就越多。但切记不可掺虚作假,衙门里每过十日便会核实册上讯息,还会将之纳入案牍库。
若是作假,呵呵...”
说到此处,薛寒松特意看了眼赵雁,笑声瘆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