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凡的冒险之后,他们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在路口处李巡停下车,叫醒了后排的两个人。李御手忙脚乱的要走了他俩的联系方式,然后目送他们走进了鱼嘴巷。
下车前李御再三的和他确认一起到校的时间,“不要迟到啊,阿福,”他飞快的在前座扭过头朝安侬望了一眼,低声嘱咐,“还有你,我会在湖边等你的,然后我们一起进学校。”
阿福和安侬走了一阵,站在灯光昏暗的十字路口,前面是石板铺的小路,向海边延伸过去。安侬拎着箱子在抬头看路标,阿福手中紧紧攥着那两个文件袋,终于还是把其中一个递给安侬,“校长要咱俩入学。”
“入什么学。过几天你就回去了,那边一团乱七八糟的事还不够你忙呢。”
“就是我们下午参观的那个学校……”阿福反反复复的看着手里的文件袋,他决定回到家再拆封。
“好了,这里离你叔叔家不远了吧?”安侬左右看看。他们站在湿漉漉的石板路边,“这儿是刚下过雨吗?”
“也许吧……不过在每天下午,这里会有很多小贩在路边卖海鲜,我也卖过。他们用小渔船出海,打捞上来什么就卖什么。他们卖完东西,会顺便用水冲洗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咸咸的海水味,阿福深一脚浅一脚的小心避开那些积水。之前他从不在意,总是踩着水坑大踏步回家去,可是现在他不想弄脏这身制服。
安侬对周围的一切显然感到新鲜,“你们在这里卖海鲜?活的吗?”
“当然是活的。”阿福想到之前的日子,忽然间涌起了些许快乐,“我小时候抓到过一只奇怪的八爪鱼,它浑身通红好像在生气,后来我把它放了……就在那个悬崖后面,让我看看,对,往这边走。”
小镇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显得十分萧条。他俩的对话也不由得小声了些,默默沿着路朝海边走去,阿福心里发毛:“大家可能都出海了,如果在海上遇见昨天那样的风暴,兴许大多数人都回不来了。”
“这还用说,你是唯一一个能回来的。”安侬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们拐过街角,走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酒徒,他一边唱着跑调的小曲一边手舞足蹈,从远处开始就一直牢牢盯着他们,走近了才看清他原来握着一把盐粒黄豆,一颗一颗的吃着,路过他们身边时,忽然摊开手掌,“喂,你们俩,吃点吗?一定要尝尝,带点回家也行。”
他身上仿佛携带着大股的凉气,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夹杂着寒意,一点也不像五月底的天气。安侬板着脸看也不看他,将箱子换了只手拎着,一把拽住阿福快步离开,“不用,谢谢。”
他们走了一阵,除了那个醉汉还是一个人也没见到,但是他们离海边已经很近了,能听到阵阵海浪声。他们一口气几乎横穿了整个渔村,阿福站在村庄尽头的围栏处,吹着海风。那是接连的两个港湾,靠近陆地的港湾中停着不多的十来艘渔船——有一两艘船上还亮着灯,另一个港湾更大一些,筑着防浪堤。有一条长长的栈道就夹在两个港湾之间,一条笔直延伸的长路,通向伫立在大海深处的灯塔。在栈道的起始端有一间木屋,屋子对着他们的一侧只有一扇窗户,正透出昏黄的灯光来。
“看见了吗,那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阿福指着那个亮着灯光的小屋。“我和叔叔就生活在这里。他负责看守灯塔,每年总共可以休息三个月,因为有休渔期的缘故,会有大一点的孩子可以接替他。”
“你知道吗,这里很潮湿,而且风很大,我叔叔爱喝啤酒,所以有严重的风湿。”
“现在就送你回家,陪你看看叔叔。”安侬歪着头看着那座灯塔木屋,“虽然我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必要,反正你这周之内一定会离去的。”
“我以为……叔叔会担心我,就算我要离去,也不可能不辞而别。”阿福小声说。“叔叔把我养大,对我像亲儿子一样。”
“希望如此。”安侬显然对在第一世界的福纳·金思感到十分无奈,“在我看来这真的是浪费时间,就像你下午和李御去看学校一样,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了吗?别告诉我你找到什么关键线索了。有那时间我真的希望你去领域里逛逛,不要忘了你接下来要面对的艰难。应付那边的状况你还一点头绪也没有吧,金思大人。”
“拜托你,稍稍有一点人情味好吗?演个人也并不妨碍你回去以后继续做神仙。”阿福对安侬颇有微词,她说的话经常让人觉得她挺不是个正常人。就比如现在,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回家报个平安,被安侬一修饰,仿佛他做了件非常多余的事似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小木屋外,他听见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放的是大马哈的节目,他的最爱,节目里有个小丑总会说些逗人乐的机智段子。小屋比远处看起来大一些,屋子正面是一个童话一般的拱门,门上有一个生了锈的圆把手。
阿福走上台阶站在门口,深吸口气,用力敲了三下门。
过了一会儿,木门活页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皮肤黝黑,满脸黑色胡茬的魁梧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谁啊?”
“叔叔!”
“我的天呐,你回来了!”那个中年人猛地将门拉开,忙又压低声音,“快进来。”
阿福犹豫着支吾了一下,“呃,我还带了朋友回来。”
叔叔停顿了两秒钟,嘟囔了一句,“见鬼,稍等。”然后又把门关上了,他俩都被挡在门外。
门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以及椅子拖过地面的声音,阿福尴尬的解释,“我家不大,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安侬耸耸肩,表示她无所谓。片刻之后,大门重新打开,叔叔将他俩一把拽了进来,随后就将门重重的合上了——力气之大震得客厅的吊灯摇摇晃晃。
他勉强对着他俩笑了笑,“家里还是有点乱。”
房间显然在刚才那几分钟内被匆忙打扫过,阿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叔叔!你的病好了?!”
“病?什么病?”叔叔忽然紧张起来,笨拙地拍了拍阿福肩膀,然后放开了他。
“我起航的时候你不是……头疼病犯了吗?很严重,你甚至起不来床。叔叔你忘记了吗?那天你都没来送我!”
“哦,你指那个,放心吧我的小怪物,你的‘穆雷将军’现在身体很好。”叔叔一面说,一面不自然地将宽松t恤的袖子放下来。
不过他脸上勉强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