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安朝雷宝玉抱拳拱手,说道:“多谢少堂主美言。”
雷宝玉还礼,笑道:“谢我作甚,是你爹娘给你名字取得好,刚好你拿来用作镖局的名字,可不就是保你平平安安嘛。”
金不换笑道:“少堂主说的极是,难怪雷二当家的给您取名宝玉,果然是生得玉树临风、良材美玉。”
雷宝玉冲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而不语。
卢仲杰好奇地问道:“人家夸你长得英俊潇洒,你怎么反倒不承认呢?”
雷宝玉笑道:“他这人说话好不实诚,我娘都说我长得丑陋,他倒说我玉树临风,可见不是好人。”
众人见这位少堂主说起话来一时痴憨,一时又颇有自知之明,不禁愕然。
富贵王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靠得是武功人品,又不是唱戏的戏子靠得是脸蛋,像少堂主这般少年英侠才是难得。”
雷宝玉哈哈一笑,神情甚是受用。
众人心想:原来不能夸你长相俊俏,倒要夸你少侠英武才是。
龙五爷冲赵平安一点头,说道:“赵总镖头接着说。”
赵平安道一声好,接着说道:“这一日我等便来到湘西地界。此地素来有一个帮派,叫做五仙教的便是,想必各位也有所耳闻。”
众人心想:你行走江湖靠得是众人赏脸,自然是说话客气,这五仙教嘛外人一向称之为五毒教,听说用毒的功夫诡异难测,只不过这个帮派向来只在湘西活动,从不涉足江湖,颇有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故而江湖上虽是听到不少传闻,却难见其真貌,倒是平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赵平安接着说道:“此前我已打听得明白,这个帮派一向不喜与外人接触,若是拜山求路,只管去一个叫青羊宫的道观送上拜帖便是。我就命手下的镖师备好了礼品,又请那位官老爷写了一张拜帖,上面写明白我等一行多少人,因何缘由途经此地,需时几日,特此拜山知会,望予恩准等因。等一切备妥,我便亲自带着胡、韦两位镖师前往这青羊宫。”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原来这青羊宫里并无道士,看着只是一处破败废弃的道观,进到观里看到上面供奉的倒是三清天尊。我与同行的镖师向那三清天尊焚香叩拜,又将礼品与拜帖放置在旁边的桌案上,便来到观外等候。”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再进观里查看,发现礼品和拜帖均已不见。”
雷宝玉咦了一声,问道:“这道观里既然没有人,难道是那三清天尊收了你们的礼品和拜帖?”
赵平安摇头说道:“去之前我已经打听得明白,礼品和拜帖放在青羊宫里,这五仙教自然会派人去查看,至于派的什么人,又是从哪里进出道观却是无人知晓,只不过若是收下了礼品和拜帖,就是告诉你准予通行,若是礼品和拜帖原样未动还摆在桌案上,那便是告诉你不许通行,需得另觅道路,绕道过去。”
卢仲杰冷笑起来,说道:“这五毒教好大的排场,莫非是把自己当作了朝廷。”
赵平安陪笑说道:“卢二哥是江湖豪杰,霸王寨好大的名头,说出来人家自然要让你三分,岂是我这种干镖行营生的人所能比。”
龙五爷突然开口说道:“赵总镖头倒也不必过谦,你的六合刀法未必就输给我们这些人。”
赵平安心里一惊,心想:这龙五爷的眼光好毒,这一会功夫便看出来我的武功路数。他不禁朝龙五爷瞥了一眼。
龙五爷淡然一笑,说道:“赵总镖头请接着说。”
赵平安定了定神,接着说道:“我见五仙教收了礼品和拜帖,算是允准我们通行,甚是高兴,当即带着两位镖师返回住地,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启程赶路。临行之前,我叮嘱手下的镖师和趟子手,此行通过这湘西地区,满打满算需得七八日,五仙教虽然允准通行,不过出门在外事事都得谨慎,大家伙只许埋头赶路,不许东张西望,更不得招惹是非。”
“我又命人采购好了足够大家伙吃上七八日的干粮,这才上路。我带的这些镖师、趟子手整日价在外面赶路行镖,到了歇脚的时候免不了喜欢喝上几杯,为防生变,我也吩咐大家,这七八日里不许喝酒,等走出了这一带,我请大家连喝三天,不醉不休。”
众人心想:这赵平安处事果然谨慎,虽然五毒教已经允准通行,他依然命人备好干粮,防范途中被人下毒。
赵平安说道:“待到收拾妥当,我便带着镖师、趟子手们护送着那位官老爷上路。我看这湘西一带的地势倒也未见得如何险峻,只是山势连绵,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树林,一眼望不到边。有时候看着密不透风的林子,看到林子上方漂浮着云雾,我忍不住就会去想,生人想必难以在这林中活下去,或许里面住着仙人也未可知,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无怪乎人家都说楚地多巫,置身那样的环境就免不了让人有些异想天开。”
“那五仙教倒也守信,既是收了礼品和拜帖,一路之上果然畅行无阻,任凭我们赶路,所到之处民风颇为淳朴,不过虽说如此,我依然不许手下的镖师、趟子手放松了戒备,一心想着太太平平走出去。”
“就这样,我们连着走了五日,问行人得知,再走一天,翻过眼前的一道山梁,便算是走出了湘西。那时候我等走入了一个小镇,因为镇外有条小溪,故而便叫做沙溪镇。”
“胡镖师问我,大家伙赶路赶得辛苦,能否在这沙溪镇歇息一晚。我见天色已然不早,若是继续赶路,势必要摸黑翻越山岭,多有不便,又想这一路走来既是与五仙教相安无事,大家伙只需在这沙溪镇安安分分过一晚上,明天一早一鼓作气爬过山岭,便可离去,于是就答应下来。”
“大家伙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来。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会有人耐不住性子,背着我偷偷溜出去喝酒,暗地里吩咐胡、韦两位老成持重的镖师看守好门户,不许人进出,待见到众人吃罢干粮,便各自分头歇息,这才放心下来,稍事洗漱,便也打算早早歇息。”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阵铃声,叮叮当当,由远而近,停在了附近,声音并不大,只是在晚上听得格外清楚,就那么一下一下地响,怎么也不肯停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听那铃声总让人有一种想要跟着铃声而去的感觉。”
“我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实在被这铃声搅得难以入睡,便走到院中,发现好几个镖师和趟子手也是被铃声打扰,走出了屋子。我正在寻思要不要派人出去打探个究竟,客栈的老板找上门来。”
“我问他这铃声是怎么回事,怎么深更半夜响个不停,而且声音听着颇为诡异。那老板为人和善,先是给我赔礼道歉,又和我说,原来那是几个五仙教的道人在附近休息,那铃声便是道人赶尸摇动的摄魂铃所发,一者可以指挥所驱赶的尸首,二者便是告诫生人切勿靠近。那几个道人既是在附近休息,这铃声怕是还要响上一会,好在他们习惯昼伏夜行,待到休息好了,重新赶路,铃声自然就会消失。”
闻听此言,众人的脸色俱都是一变,只因湘西赶尸的习俗久有传闻,极是诡异,究竟是真是假,又是如何施法,却是从来不曾有人亲眼见到。
雷宝玉懵然不知,见众人脸色有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龙五爷沉吟道:“传闻在湘西盛行一种奇特的法术,懂此术者可施法让已死之人随他一道行走,俗称便是赶尸。你想,一个人客死他乡,要把他的尸首运回故土安葬颇费周章,若是请一个会赶尸的道人作法,让尸首自己行走,岂不是方便许多。”
雷宝玉从未听说世间有如此奇特的法术,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那法术是怎么施的?你肯定去偷看了,对不对?快说来听听。”
众人心想:别说这少堂主为人痴憨,这话倒是说得一语中的,任谁遇到这等奇事,怕是都忍不住想要前去偷窥一二。
赵平安苦笑道:“少堂主说的是,其实窥人隐私乃江湖大忌,我本来并不想去偷看。唉,总归是我平日里驭下不严,才惹下这场祸事。”
他叹息了几声,接着说道:“听了客栈老板的话,我虽然也是十分好奇,终究不敢坏了江湖的规矩,再加上那老板也是再三再四地叮嘱不可前去偷窥,我便命人都回去休息,不得出门半步。”
“待到众人都各自回房,我也送走了客栈老板,自己回屋歇息。那铃声依旧在耳边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不急不缓,总是一样的节奏,就算你想不听,偏要传入你的耳中。我想今晚左右是难以入睡了,便索性盘腿而坐,默练内功心法,渐渐地收束了心神,那铃声也好像变得消散于夜色当中。”
“这时候房门声响,有人走进了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