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时期，梅甘—拉马戈纪元第十四个大巡年（光明王庞隆轩所统治的49号二级文明域），毗卢角七度十四分二十一秒，h-6.125-31-32219时。

    两艘标有金昂共和国神教军团标志的lm-7型搜查舰一前一后正沿着t3级别的拉姆宇宙通道朝基地间断性跃迁。若不在这条支线通道上的基站过多停留，三百九十万光年的星际航程最短仅需半个多月时间。而这近乎瞬移的间断性空间跃迁所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受得了的，他们就算穿上特殊的宇航服还是会感到眩晕难忍。这文明域中的众多统治者为之头疼。

    相比间断性空间跃迁，拉姆宇宙通道中可能存在的连续性空间跃迁，对于这些统治者来说更像是梦魇般的存在——不管竞选什么类型的lm型军舰（指可以通过拉姆宇宙通道的军舰）的舰长，竞选者都必须通过极其苛刻的眩晕测试，这通常会淘汰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八的竞选者。

    由于竞选lm舰长的通过率本身就低得可怜，若只在正规军中选拔，那定然要比“五万人当中仅出一名舰长”的通过率还要低上许多倍。这仅仅是49号二级文明域的平均通过率，金昂人真实的通过率远远低于该均值。这样的通过率对金昂人掌控49号二级文明域十分不利，相比内部出现些许混乱，金昂的统治者们更不愿看到他们自己对这个二级世界失去部分话语权，从而沦为其他文明的傀儡，或是自己所统治的星球变成其他文明高危级生物实验基地，亦或是直接被灭亡。好在金昂人骨子有着好战的基因，且痴迷于将外部掌控在自己手中，这让金昂文明得以躲过一劫，而且还成为这二级文明域中最耀眼的文明之一——早在七十万年前他们便颁布了面向所有文明域的《新宇宙航行法》，新法最具争议且饱受其他文明唾弃的一条便是准许舰长可以由那些没有通过政审的人担任。奇怪的是，光明王对金昂人的这些行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作出具有成效的决策，仅是出台了一系列限制金昂使用个别拉姆宇宙通道的制裁而已。

    据统计，从该法律出现以来，金昂共多出四十余万名非正规军舰长，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据，让金昂开创出不可一世的梅甘—拉马戈时代，目前正是这个时代的巅峰期。

    显然刚刚那两艘搜查舰的舰长都不是正规军人，他们痞里痞气地操纵着控制仪盘，就在方才还违反了《拉姆宇宙通道航行规定（36号二级文明域）》——驾驶低级别搜查舰不得进入与其不相符的高级运输通道中航行。因此驾驶室前的透明金属玻璃上，显示他们军舰所处的宇宙位置信息“36号二级文明域ioos—137星系群第八十一区t3a1通道”不久前变成红色，且不停地闪烁着。

    “约瑟夫.恩戴尔，我觉得我们别这么冒险好些，到下一个基站，还是继续到s7级别呆着吧……”一长相剽悍粗鲁的年轻小伙心里十分着急，他对着眼前一个三维实时视频聊天界面紧张地喊道，生怕这通道因为他们违反航行规定而突然关闭。

    “啰里吧嗦的，不是老子说你，老子驾驶军舰的年头都比你这小子的岁数大，你……”从视频另一头传来的沙哑而浑厚的恐怖嗓音戛然而止，听着让人隐约感觉有一股沙子在往他喉咙里灌，最后被噎着发不出声一样；看到他那凶狠的长相——眼睛通红，左脸上有三道疤痕，最长的那个从眼角旁一直延伸到下巴——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猜想，他那嗓音是不是吃沙子吃多了造成的。他突然打住，或许是想到视频里的这个名为“古兹曼.温道尔”的小毛孩还未将前两个月领的金昂神教军初级舰长服穿热乎，就成为驾驶七级搜查副舰的舰长，而自己累死累活驾驶了十多年才升到七级搜查主舰舰长，如此想着便越发觉得尴尬，遂忙切换话题问道，“你这小子可知道上面为什么要更改《宇宙航行国际公约》？主要就是为了限制其他文明的军舰活动，这里是我们掌管的区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这也是上面招收我这种土匪头头的目的之一。”

    “嗯，也是。你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有被发现过吗？”

    “不知道，所有的人都瞒不了‘神’，不过‘神’只筛选最为重要的信息，估计这种事对‘神’来说连芝麻粒的小事都算不上；至于上面的人吧，——他们可能从未发现我这些行为。就算发现了也没多大事，他们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罚些款而已。”

    “意识币？”

    “废话！不是意识币能是什么？”

    “豁，说得这么轻松，我满个成年圣轮都悬呢，到时候还要被吸取些意识……”

    “听说就十微拉而已，就是大约过七十五个普通基站所消耗的意识量……”

    正说间，悬浮在控制仪盘上的三维显示屏突然现出一道来自总部的待执行红色命令——这是签有神和怙主名字的最高级别命令：

    *紧急任务*

    s31星域出现闪白！

    ——aods—7星系群概率：0.3——

    ——ioss—91星系群概率：0.05——

    ——ioos—137星系群概率：0.007——

    ……

    请符合以下要求的军舰接受任务

    1、在一百个金昂时之内抵达目的地的；

    2、属于lm-9型以上军舰的；

    3、拥有金昂神教军团执行密令的；

    *接受任务，立即前往*

    ——命令者：神——

    ——发布者：怙主——

    “豁，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了，”那古兹曼看完后，一面说着一面将这道命令滑到一旁，对着位于这界面之后的一个实时视频聊天界面兴奋地喊道，“约瑟夫.恩戴尔，你看看，我们正好在ioos—137这里……”

    “嗯，瞧见了。老实说，我不喜欢你怎么称呼我……你这小子还差多少圣轮满三十一？”

    “不知道，这个可不好说。我曾消过圣轮，三个，现在虽然有二十八个圣轮，但不能保证它不会消掉一些……嘿！约瑟夫，好伙计，我不希望年龄成为我们愉快沟通的一道障碍，不管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

    “对！对！对！说得对，古兹曼小老弟。”约瑟夫突然气愤地打断道。他之前点击“ioos—137星系群”去查看那些由“神“列出来的可疑地点，刚一进去便发现眼前靠前的五个疑是闪白源头的位置点变成绿色，这表明该任务已被人接受，这列表总共就六个，最后一个还是那几乎不可能能成为闪白源头的那颗编号为s997800的萨格拉星。

    “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兴奋？”古兹曼的好心情被约瑟夫那一脸苦闷的表情影响地近乎消失殆尽。

    “你瞧瞧，除了我们，这里原来还有五艘恶心的匿名军舰，他们已经将这星系群下的子列表中排在前面的五个任务抢完了，就在他们附近的萨格拉星排在第六个，但没一个人愿意去。也不知道系统怎么就准许了，什么破玩意啊……”

    “或许是没有进入那儿的权限吧……伙计，萨格拉星真有这么危险？”

    “还好，这个得看运气；其实没外面传闻得这么危险，就是出来后要受一回‘神水’检验的苦。这个当真难熬，不过之后神教的人便会赏你些灵丹妙药补补身子。”

    “我还没被这玩意检验过，有的说很舒服，就像有一股暖流流经身体的全部经脉一般；有的和你说的一样，就是个煎熬；有的甚至说有异样的快感……真想去试一试那是怎样的感觉。”

    “纯属放屁！那些说舒服的，要么是跟你一样根本没有体验过，搁那吹牛皮；要么就是在戏耍你解解闷。”

    “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戏耍老子？”说着，古兹曼用手弹了一下身旁黏在操纵台上的“摇摆熊”，只见这“摇摆熊”猛然前后摇晃，并便随“呜哈哈”的古怪笑声。

    “咋了？吃错药了是吧？”约瑟夫一脸疑惑地瞧着视频里的古兹曼。

    “没有，那是小摆件的声响。”古兹曼将那悬浮屏幕对着摇摆熊，让约瑟夫瞧瞧那个发出怪声的是什么东西。

    见是摇摆熊，约瑟夫大笑道：“小毛孩就是小毛孩，能被那些人戏耍也正常。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一趟萨格拉星，这样你很快就可以体验到那到底是煎熬还是舒坦了。”

    “嗯！那个概率是多少？”

    “什么概率？”

    “闪白概率……”

    “哦，十五万分之九！”

    “这已经是被纳入统计的最低标准……不过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毕竟这星球被显示出来，‘神’都不敢确定它一定没有。”

    “那里肯定没有，连巫术都被压制住，怎么可能会产生‘白意识’？”

    “不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约瑟夫，你想不想去？”

    “不想再去那边……老实说，畏惧多少有一点……那星球就是个宇宙监狱，里面囚禁的尽是些背叛‘神’的白巫师，听闻曾经有人到那边‘染了白’，后来被‘神水’检验出来，怙主命南杰罗将其灌入‘意秽’吞噬灵魂。出了这事后，每个去那边执行任务的人，都要到金昂军事委员会接受忠诚度检验，就是将全身浸泡在那黑不溜秋的‘神水’之中……那滋味可不好受，作为过来人，我劝你最好别去。”

    “反正后面都要检验一次，就趁现在这个机会，提前试上一试。你这么有经验，这一趟须得你来领路。”古兹曼带着丝丝命令的语气说道。

    “不去！再受那‘神水’检验，恐怕我这双眼是要废了。”

    “十块黄金！这够你换两双最好的眼！”

    “不去就是不去，多少黄金也不去……”

    “一百一十块黄金！”

    约瑟夫闻说犹豫片刻后，说道：“小老弟，这不是多少黄金的事，‘染白’谁也说不准，说不定正好就被我们撞上了……不过你执意要去的话，那兄长我也只能陪你去这一趟。若我不收这百来块黄金，你心中肯定是过意不去，那你就给我八十八块黄金吧，我讨个吉利，而且你也能够心安。”说着，他忙登陆“乾坤银行”操作一番，不一会儿将一张五彩斑斓的方形图片传给古兹曼，继续说道：“小老弟，这是我个人账户的接收码。”

    古兹曼瞅了瞅图片正中央用金色小篆字体写四个小字，随之惊讶道：“哟，竟然是乾坤银行！连我父亲这号人物都没资格到这‘乾坤银行’申请开户，没想到你竟然申请成功了……老兄，想必你是用了什么高超的手段吧？说来听听？”古兹曼一面说着，一面从胡苏菲尔银行的私人金库中调出一百一十块黄金到约瑟夫的账户中。

    约瑟夫没有回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乾坤银行的界面，直到看到界面出现金块掉落的画面，听到金块碰撞的声音，这才启口道：“也没什么，就是捡到宝了而已！”说着，随忙岔开话题道：“很快你就知道‘神水’检验有多么的舒坦。”

    说罢，约瑟夫吞下一片药丸，“掉头！”，他手指猛然抬起，只见他所操纵那体型庞大的军舰随之往后上方拐了一个大弯，调整好姿态后便径直朝枢纽站飞去。

    “去后面的枢纽站，是吧？”

    “对！”

    “早知道我们刚刚就应该在那个枢纽站停下来，痛快玩一场；消耗时间不要紧，就是白白浪费这么多意识，心里不好受……”

    “到那里玩小心被人抽干了意识！就是你爹亲自向这兴师问罪也讨不到公道的，说不定还会被秘密处死。像这种本域之外（即49号文明域外）的超大型枢纽站绝大部分是臭名昭著的法外之地，龙蛇混杂。而且不收黄金白银等物，只收意识币。像我们这种没有去申请停泊令的，在那里停留需要付每小时十五胡拉的停泊费，就这离谱的收费还不算什么，那里面随随便便一个东西价格就成百上千胡拉!”

    “可这违反了《新宇宙航行法》！”

    “法律？呵!法律、规矩这些都是有权力的人定下的，他们想怎么违反就怎么违反，像你爹这类人物在他们那就是卑微的一介莽夫，没丝毫话语权。依我说啊，我们也就只能在航行中偶尔违反规定去短暂体验一下挑战规矩所带来的激动时刻。”

    “伙计，你这想法很危险……你该不会是去那萨格拉星去多了，感染了什么难以被发现的‘白意识’？”

    “等你以后见多了你就知道这里所谓的法律与规矩还值不值得歌颂，它一定不是‘神’的产物，只是一群贪婪且自大的人类设计出来的，或许是那些没有灵魂的系统设计出来的……瞧瞧我，怎么跟你说这些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深奥东西？这个稍微提一下就行……对了，小老弟，你刚刚这话让我突然想起你之前的一个想法，那可比我这危险得多——你之前叫‘神水’什么来着，这要是被什么别有用心之人听到了，你往后或许要为此付出些代价的。当然这件事就算烂在肚子里，我也不会说出来。”

    “布莱恩他果然没看错人，让你来领航，靠谱！”

    “真正让我来领航的不是他，是古兹曼.罕亚，一位骷髅头雇佣军上层统治者。”

    “我父亲？”

    “嗯，这些都是你父亲安排的，”说着，那约瑟夫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和你父亲的交情深着呢……之前他受了重伤临近将死之际时，还是我救了他，虽只是背了一段数里远的路程，将他背到附近的一座古塔中，但在那个严寒刺骨的荒芜地方，可以说除了我，几乎不可能再见到其他人……”

    正说着，约瑟夫的搜查舰缓缓从某拉姆宇宙通道的另一头驶进枢纽站空间，见状他突然话锋一转，提醒道：“小老弟，进入亮有这个标识的航线后就得关闭跃迁模式。当然，你可以在出枢纽站时就将跃迁模式关闭。”说着，约瑟夫发给古兹曼一张三环电子标识，每环圈分为一百零八个单元，每个单元被不是黑就是白的色彩填充。

    “这可是舍卡尔航线！”

    “我们都可以过……没猜错的话，你父亲应该给了你相关的凭证以及密令，将这传给我就行了，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哦？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听闻这航线是全封闭式的，无趣的很，而且这条航线也不比在拉姆宇宙通道中航行快多少啊？”

    古兹曼故意这般说道。打一开始他就觉得约瑟夫并不是什么善类，所以就算约瑟夫真和他的父亲有着极深的交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将这些重要的东西传到约瑟夫手上，毕竟这凭证以及密令可以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被约瑟夫来回传上几十上百次。

    “嗯，确实；仅快了将近二三十个小时，不过这让我们可以在一百个金昂时之内赶到那边。”

    “豁，这也太巧了吧？”古兹曼讪笑道，“伙计，你该不会是想和这些玩意拍个合照然后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吧？”

    “怎么可能？——算了，其实没有你父亲的凭证和密令，我也能够带你驶进这条航线。”

    “豁？难道航行法改了？”闻说，古兹曼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毕竟舍卡尔航线属于高级别的航道，只有拥有相关特权的人才可以获得这类航道行驶凭证以及密令。他觉得约瑟夫这种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若能够进入舍卡尔航线，那定然是金昂共和国出台了新的宇宙航行法律法规。

    对于古兹曼的疑惑约瑟夫并没有理睬，他觉得这语气中带着揶揄的味道。就在此间古兹曼的军舰也从拉姆宇宙通道驶进了枢纽站空间，待军舰主体完全进入这个空间后，他依照约瑟夫所说的，将跃迁模式关闭，随后只见系统默认的普航模式自动开启。

    “对了！等会出去，需要办理变航手续，你将之前的航行记录与密令发过来，我顺便给你办理好……这个没问题吧？”约瑟夫一面说着，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庞大的枢纽站——太极一，这是光明王在这个文明域中建造的唯一一座超大型枢纽站。从约瑟夫那小心翼翼地的紧张神情上看，这里似乎危机四伏。

    “这个就交给我自己操作吧，伙计。”

    “这手续费可是要三胡拉……”

    “什么？三胡拉？”听说，古兹曼很是惊讶。对于古兹曼而言，要其支付三胡拉就好比要从他心头上割下一块肉一般。

    约瑟夫笑道：“这个不用你交，这个年纪就好好培养圣轮……别说三胡拉了，就是三百胡拉，大哥我也心甘情愿去交，这对我来说早已不是钱不钱的事！”

    “哦？那这就交由你去办吧，约瑟夫先生……之前有冒犯到你，为此我深感抱歉！”从语气中可以明显感受到古兹曼对约瑟夫傲慢轻蔑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没什么抱不抱歉的，小老弟……不过有几点要跟你说：这第一就是，出门在外锋芒得收一收，以免惹上事端，或是被人盯上；这第二就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个准度，这可是门学问。我问你，你觉得你在父亲面前提及我和他的交情，是妥还是不妥？”

    “既然这么问了，那答案肯定是不妥，是吧？很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小老弟，有些事情不去深究大家都能够顺顺当当老死，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不知过了多久，控制仪盘旁的航行记录仪突然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其屏幕右上方的两行文字不停的闪烁着：

    “588时54分45秒”

    “s997800星际站点（萨格拉星星际站点）”

    刚进入这条直通目的地的舍卡尔航线时，这屏幕上的时间还停留在：252时54分45秒——他们足足航行了336个小时！这期间只有约瑟夫到睡眠舱中短暂歇息数次，那古兹曼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时不时用各种仪器去探看舷窗外边那黑不溜秋的景象。他之所以能够在长时间不睡眠的情况下保持如此良好的状态，这主要得益于注射到他体内的纳米级身体机能助手。按理说，像lm舰长这种需要高强度工作的职业，金昂应该给每一位在金昂这从事这类职业的个体免费注射这种身体机能助手，但金昂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开出天价，攫取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