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世界中的化蝶看到庄启星的神色逐渐从紊乱变为平静、泰然，不由得轻轻蹙起了眉头。
“怎么会……你为什么这么短时间就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了？”她缓缓问道。
“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体内有一枚芯片。”庄启星轻笑道，“既然意识还能重新回到身体里面，只是感知弱了许多……那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加强神经感应呢？”
“这可不是加强不加强神经感应的问题！”化蝶陡然放大了声音。
“你的脑电波现在分明是被拘束在了‘元宇宙’里面，正在做人工智能改造，哪来的多余意识操控身体呢？！”
“还不明白吗？这只能说明，即便是你那些微弱到没有被‘元宇宙’捕捉的脑电波，也强大到足以供你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化蝶从空中飘然降落下来，隔着那圈小诺布置下的数字光幕，深深地盯着庄启星的双眼。
“庄启星先生，你的脑子天生就适合智能化改造。”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人类发展的大势所趋，我们两个只是先行者而已，没必要如此抗拒。”
庄启星静静地看着化蝶数字密布的双眼。
下一刻，他突然抬起手，食指在空中勾动——
两个相互重叠的画面中，一发子弹穿过眼前的数字光幕、穿过化蝶的胸口、击穿一枚飘落的枯叶……最终射入一个人的膝盖。
那是一个赤裸上身、穿着狂野的草裙、举着火把的“原始人”。
他即便是膝盖中枪，也仍旧满脸狂热地拖着后腿，拼了命地朝着庄启星身后的巨树爬过来。
“砰！”
第二枪，子弹准确无误地射入“原始人”的额头。
他终于无力地倒在了遍地的荒草和落叶上。
与此同时，化蝶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无比。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反抗了，对吗？”她冷冷地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该知道的，我根本就没打算听凭你的心意行事……”庄启星沉声说道，“我对成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工智能不感兴趣。”
“很好，我明白了。”化蝶面若寒霜，猛地一挥手。
一条由字符组成的洪流重重地撞击在庄启星面前的数字光幕上。
光幕狠狠地震动了一下，上面的数字也散落了一片。
但是随即小诺也驱动了更为坚固的防护，它和化蝶之间的战场从半空中移至了庄启星的身前，两方的数字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不仅如此，现实中的庄启星也遇上了麻烦——
他发现，归真教的信徒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神情狂热地举着手中的火把，发疯一般冲向巨树的那条树根。
庄启星随手开了几枪，击倒了几个信徒，却根本没有阻滞他们的队伍一丝一毫。
后面的人踩着倒下的身体就冲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毫无变化，就好像践踏的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一具毫不相干的尸体……
“我倒是想看看，你一个人要怎么阻拦千万人的队伍呢？”化蝶冰冷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庄启星举着枪，感到无从下手。
他总共没剩下几发子弹了，不可能把这些信徒全杀一遍，也根本无法靠杀鸡儆猴之类的方法阻碍这些极端人群。
按现在这个架势，不出一分钟，他可能就会被这片狂热的人给踩在脚下，就像是他们践踏自己的同伴那样……
庄启星抿着嘴，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无数信徒们。
渐渐的，他紧蹙的眉头反倒是缓缓舒展开，手中的枪也一反常态地放了下来。
“你真的有这么多信徒吗？”庄启星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化蝶讶然道。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之前所有人都忽略掉的问题……”庄启星缓缓说道，“明明溯光山脉被联邦安全局多次围剿，但是却毫无所得。”
“如果你们每次集会都能有成千上万的信徒，那么这些信徒究竟是如何在安全局的手下全身而退的呢？”
“我们都很清楚，他们大多都只是一些社会最底层的平民，根本没什么超人一等的能力……这些人凭什么能从头到尾都不被联邦安全局发现呢？”
“是因为安全局过于废物吗？还是说……其实这些信徒根本就不存在呢？”
庄启星朝着化蝶瞥了一眼，随后悠然闭上了眼睛。
“差点忘了，我其实从头到尾都在你创造的幻梦之中。”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信徒偏偏又来的太快了，由不得我不怀疑。”
“溯光山脉可不是一座小山，你不久前才把信徒们赶去半山腰，现在又要把他们叫过来……”
“这点时间真的够他们从半山腰的位置赶过来吗？”
凌乱、密集的脚步声越发靠近了，耳中还传来了狂放的叫嚷声、火热的呼号声。
这些声音不断接近，到最后近乎都碾到了庄启星的身旁，仿佛要将他踏为碎片。
但庄启星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哪怕是感受到推搡、拥挤、重击等种种攻击的实感，他也从不睁开眼睛，任由自己在人群中漂泊不定，所做的一切只是努力站稳自己的身子。
这种推搡、拥挤和击打的感官，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庄启星细细品味着这种知觉，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轻松、越来越惬意。
霎时间，所有身体上的触感突兀消失了，耳边的嘈杂声也烟消云散。
他睁开眼，只看到山顶的树丛轻轻摇晃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看来我赌对了。”
庄启星的视线看向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化蝶，好整以暇地说道，“其实这座山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归真教信徒，只不过在仪器的控制下，所有人都被欺骗了。”
“看样子我对你的评价又要更上一层了，庄教授。”化蝶轻轻鼓着掌，眉眼极为平淡，但看在庄启星眼里却平添了几分冰冷。
“能不受虚假感官的影响，坚守本心的人……我制作了这么多年幻梦，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过奖了。”庄启星轻笑道，“我只是一个被压迫的可怜人，被逼无奈之下激发了内心的潜力而已。”
“呵……潜力。”化蝶冷冰冰地翘起嘴角。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的潜力还要怎么帮上忙！”
下一刻，庄启星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耳畔也寂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甚至连风从发梢吹过都失去了感觉。
他的五感尽数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