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大抵是门很累人的活儿,脚边泪涕横流的男孩终于消停了下来,将伍封昏迷的原因娓娓道来。
吴王夫差近来打赢越王勾践,意气风发。便派遣自己的太子姬友前来虎丘山。让其将这好消息告诉先王阖闾,祭拜先王之后便前往越国国都会稽,督促勾践尽快来吴国为奴侍奉吴王。而他们将留在会稽监管越国。作为公子友的良师益友,伍封肯定是与公子友结伴同行。没成想祭奠完先王之后,在起身离开之时,公子友少年心性,非要去观剑池抒怀。伍封无奈只得作陪,在池边突遇地龙翻身,大地震颤。眼看公子友即将摔进池内,伍封毕竟家学渊源能文能武,竟硬提一口气拔地而起跳入池内,将公子友用力推出,而自己则重重地摔进池内生死不知。
公子友俯在池边哭得撕心裂肺,其兄弟情义感人至深。公子的卫士门客纷纷四处奔走找寻,更不用说相国公之子在他们眼皮底下出事,吴王、相国和朝野贵族们该如何震怒。
伍封最后还是从剑池中央浮出水面,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怪剑。卫士统领凑近一看,竟是先王主持祭祀,象征王权的宝剑胜邪!
“万幸伍封是相国公伍子胥的独子。剑池之剑,只有获得先王阖闾的承认才能将其拔出。先王与吴王夫差有相国殚精竭虑辅佐左右,未来的太子友亦有先王保佑,为其选取斩邪扫奸的辅佐之臣,此乃吴国之大幸!”朝野的贵族大臣并不觉得伍氏有谋逆之心。以相国的谋略,当初在诸位公子中挑选公子光,也就是现在的吴王夫差继位。可以说夫差是相国以一己之力扶上王位,吴国也是在相国的谋略中强盛起来的。
听完这副身体的死亡经过,伍风长叹一口气:“合着咱们老伍家不会游泳是遗传是吧?这波直接穿越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如果伍封是伍子胥的独子,那我现在岂不是原来的我的太太太……爷爷?”这一波超级加辈让自己猝不及防。想到催自己结婚的爸爸,每次痛心疾首的表情,流利的说出:“你这个年纪还不结婚,以后我归西了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伍风不禁心想:“吾必立祖训,我后辈不得对族内子辈婚姻大事指手画脚!”刚刚在内心发完誓言,伍风猛地愣了几秒。
醒过神来心中暗道:“我为何无缘无故立这个誓言?前世的父亲通情达理,每到逢年过节外姓亲戚催婚调侃,总跟个老古董般搬出祖法家规说事,自己从未被催过婚。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公子友恢复了往日的仁义君子形象,理了理长袍道:“封哥儿,你我现处之地,乃举国上下首屈一指的医馆,东皋公大弟子姜元都亲自为你施针抓药呢!”伍封能从公子友的神态中,看到朋友之间的深情流露,起身郑重作揖道:“多谢公子为臣寻医问药!”公子友连忙过来搀扶,调侃道:“非也,我的面子还没有这么大,姜公听闻相国独子生命垂危,特地从松江赶回来呢!”伍封沉默不语,这个心中敬仰万分的先祖,如今是自己的父亲。
如果按照历史进程,他会在十年之后被夫差赐死,吴国也在十九年之后灭亡。自己今年已经及冠,十年后的自己也已而立,这个父亲却依旧不放心自己,带自己出使齐国后托孤好友,隐姓埋名后在齐国做贵族纨绔苟且偷生。
上一世的自己怀着遗憾身死,还没有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孝敬双亲。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在这一世,还让千年的遗憾在此上演,说什么伍封都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他有未卜先知的金手指!
“公子,我们该启程去会稽了!”不知为何,公子友觉得眼前的伍封气质变了,连答道:“可是你的身体……”伍封拱手说道:“臣已无碍。”虽然此时的太子友还是一个小孩,但毕竟他是生于君王家。伍封在没有熟悉认清他是怎样一个人的时候,对他还是保持了臣子应有的尊重与距离。怎料公子友又开口:“封哥儿,我还以为你落了水之后性情大变,怎料还是这般惜字如金!”伍封作揖致歉,公子友又是一番搀扶,一旁的煎药侍女似是习惯了这两人的拉扯礼节,倒出一碗黑如墨汁的草药端来。
艰难喝下草药,伍封想起前世这个身体伍封的性格,不禁有些头大。伍氏族人皆被楚平王与费无级所害,仅我父孤身一人逃到吴国。纵使老来得子,得血脉延续。但平日对伍封也是苛责与严厉偏多,几无真情流露。所以伍封同样被教育成一个能文能武的君子,胸有沟壑知书达理。然其内心孤僻,惜字如金。放在后世便是一个标准的社恐少年。
不过能被夫差安排前往越国辅佐公子友监国,伍封亦有其可取之处。伍封十六岁因姑苏一朱姓武士,在家中与好友饮酒谈辩。言及其叔父伍尚曰:“伍奢大子,为费无级奸计所诱。不识楚平王歹意,回到楚国陪伍奢白白送死,此为愚孝。伍奢二子,当今国公。忍辱负重,为报父兄血仇,奔走谋事,辅佐先王,位极人臣。如此实为伟丈夫!”谈论被伍封得知,当即拔剑冲到宴席,砍断其案几曰:“吾叔父少常视其弟,令吾父善生为伍氏传血脉,此义也。敢驳奸臣无级,临斤斧不移,此勇也。恐老父独死于牢狱,自投于内,此孝也。赴死而犹劝楚平王远小人亲贤臣,愿楚地广人足,此忠也。忠勇孝义真君子,汝何资以论之?余誓如吾叔!”宴厅内噤若寒蝉,无人敢为之辩。消息传到伍相国耳中,只知其关门闭客,令人买楚酒扶风一坛,喝得酩酊大醉,笑中带泪。
公子友被带回房休息,伍封现在毫无睡意。案几上摆着的一柄小剑印入眼帘。观此剑身比例失调,剑柄部分,剑柄上的绑绳依旧脱落,剑首上的缰绳与剑穗也不知所踪,总得来说保存还算完整,但剑身长度明显与剑柄不合。
这是一把名剑,同样也是一把残剑。据铸剑师欧冶子所述,此剑剑身每长三分,剑坯邪气更盛一阶。正常一把名剑长约三十余寸,而这把残剑仅仅十七寸。虽比鱼肠短剑长上一些,却无法像武士正常配剑一般施展剑法。
伍封端来油盏,将剑放在手中仔细观赏。残剑的残并非剑身断裂,亦非剑刃损伤。而是其比例的失调使其无法呈现完美的光泽神韵。偏偏此剑为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剑尖弧度,剑刃强度及剑身的重心都调整的巧妙。一眼看上去非常奇怪邪门,但是越看越能感受到其凛然的杀伐之气。食指中指并拢拂过剑身,伍封感觉脚腕处如火烧般痛入骨髓。剑中一股如冰锥般的能量从指尖沿右臂侵入。伍封痛得躺在案前,额头青筋条条突起,豆大的汗珠不要钱般从额头、脖颈间滑落。
这个世界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历史上以一敌百,勇冠三军的猛将也不是简单的勇武。至少,当胜邪剑内的能量体在伍封体内运行一圈回到剑身之后,伍封感受自己血管内澎湃的热血。感受手臂筋骨间明显增加的密度。伍封不能理解这种情况如何发生,但这个神奇的修炼方式,让他看到了在这个时代能有一番作为的希望。
“此番前往越国,我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当其冲就是要在越国发展自己的势力,为将要发生的事情未雨绸缪。至少要破坏历史上越王勾践的计谋,为父亲争取时间!”伍封将胜邪放入剑匣,拿起案头随意摆放的竹简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