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元芳开始
就在雍王府中传来砰砰的挥杖声时,明崇俨也带着梅花内卫,正式进入洛阳城。
长安那边并没有隐瞒,通过各个渠道,百官们都得到了消息,城内的气氛果然变得不同了。
太子执政再有力,也不可能上下齐心,毫无反对者。
事实上,众多关内世族对于来洛阳的行为,本就很不情愿,出身弘农杨氏的杨执柔又因重罪入内狱,更加警惕防备;
弓家在洛阳煊赫了数十年,一朝衰落,令其原本缔结的关系网也深感不安,生怕打击面扩大;
还有不认可京兆韦氏为榜一世家的,不认可太子重新启用出身寒门的北门学士,分房没分到的;
甚至无论哪个时期,都有想要剑走偏锋上位的官员,唯恐时局不乱,无法浑水摸鱼……
这些原来隐藏在时局下的矛盾,被激发出来,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众多的视线望向李贤的府邸,期待着另一个山头,冉冉升起。
……
紫微宫。
东宫。。
太子妃牵着婉儿的小手,走入宫内。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不过由于从小习武,行动还很利落。
太子见了赶忙迎上:“你走慢些,多多小心……”
太子妃伸手摸着夫郎的脸,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我没事的,倒是你该休息了,别太累,保重身体才最要紧!”
太子微微点头,发出由衷的感叹:“治国真的需要一個好身体。”
亲政之后,他才知道每天要处理多少事情,更体会到武后的恐怖工作量。
如今的他,得孙思邈悉心调养,每日都在服用千金散上的药剂,并且配合少量的运动,再加上大仇得报、妻子有孕、监国执政,心情舒畅,身体比起数年前已经好了很多。
即便如此,还是分下大量的权力给群臣,每天才能勉强完成政务,相比起来,武后的工作量,至少是他的三倍。
太子妃见他如此辛苦,心疼的道:“可惜我不会这些,无法帮到你。”
太子道:“这些政务本就不该由后宫分担,岂能怪你?”
说完后,才意识到此言对父亲有些不敬,太子又转移话题,看向婉儿:“婉儿的书法练得如何了?”
婉儿回答:“禀殿下,太子妃待我好,能经常阅读旧籍奏状,里面不乏当代书法大家手笔,陛下和殿下的亲笔敕书,都是法度精妙,让我受益匪浅!”
太子微笑:“婉儿果然用功,写给我看看?”
婉儿来到案前,一篇书法写下,字迹果然脱去许多秀稚,格局阔朗,笔意纵横。
大家风度谈不上,但以她的小小年纪,已经很难得。
太子赞道:“你的祖父上官侍郎,当年为我编撰《瑶山玉彩》时,我就敬他文采,今日见上官小娘子才华,更是怀念感佩啊!”
婉儿露出喜色:“谢殿下!”
她近来洗去罪身,恢复姓氏,受到一些阻碍,毕竟掖庭的身份敏感,于礼不合,御史台都在盯着,而太子如此称呼,就是不惜亲自发话,也要为她上官氏正名,这位殿下对于身边人确实没得说。
婉儿是个开心果,很快哄得太子和太子妃高高兴兴,殿内传来欢声笑语。
但她再努力,也没法挽回接下来的坏消息。
当东宫官员和北门学士纷纷入内觐见,太子就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但真正了解到梅花内卫的来意后,也不禁怔住:“封赏六弟,在这个时候?”
群臣脸色难看,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太子的心腹和班底,包括北门学士六人组。
他们很清楚,想要缔造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局势有多么困难,尤其是如今还在灾情期间,所有人都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而破坏起来却很简单,只要发生政斗,众臣马上就会顾不上处理实事,陷入到无休无止的内斗中。
殿内的气氛变得凝重,沉默了片刻后,太子洗马王仁表和北门学士苗神客同时上前:“殿下,请李机宜来议事吧!”
听到师父的名字,婉儿的目光微微闪烁,心里却有些不愿意。
她近来耳濡目染,对于局势有了自己的小小见解,这种兄弟之争是最难办的,赢了也没好处,反倒会惹祸上身。
因此她靠在太子妃身边,当个小透明,漆黑晶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起来,想着有什么办法为太子分忧,又不让师父为难。
太子想到爷娘这样对待自己,不禁叹了口气,却摇了摇头:“内卫岂能用于兄弟相争?元芳同样在追查大案,此事不必去劳烦他了!”
谷恂/span王仁表大急:“殿下,现在我们不动,如果让雍王成了气候,朝中两派相争起来,恐后患无穷啊!”
苗神客不敢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但也说道:“殿下需早做决断,如此才能不损兄弟友爱之情……”
太子知道他们说的不无道理,按了按眉心,头疼起来。
眼见太子难以决断,群臣纷纷谏言。
总结起来,还是先下手为强的思路。
必须一开始就压住雍王李贤的风头,不能让其聚集势力,形成政斗的局面。
婉儿倒是偷偷凑到太子妃耳边,轻声道:“那位六大王婉儿见过,用我师父的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能不能动之以情,让他主动退一退呢?”
太子妃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息道:“我大唐的男儿,争强好胜,对于权力都是向往的,哪有主动放手的道理?”
她以前认为,阿耶裴居道是个不好名利的,但自从管理漕运后,入宫的次数也频繁起来,裴氏参与政事的力度也越来越强,雍王李贤势必也会如此,一旦让他尝到权力的滋味,恐怕就难以自拔了。
殿内群臣的谏言越来越激烈,正当太子轻轻咳嗽起来的时候,又有内侍禀告:“雍王府张王傅,内卫李机宜,在宫外等待,请求觐见。”
听到李元芳的到来,不少人都松了口气,但听到雍王府的张王傅,不禁露出不解。
他来做什么?
而主动迎出的王仁表更是见到,李彦和张大安在殿外轻声交谈,神情轻松,强忍住心头的诧异,快步迎了上去:“殿下让我来迎两位!”
李彦行礼:“张王傅先请!”
张大安不敢怠慢,还礼道:“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李机宜若有暇,不妨来雍王府一晤。”
李彦微笑:“好!”
张大安入内,面对一双双警惕的眼神,泰然自若的行礼:“拜见殿下!”
太子态度依旧温和:“张王傅免礼,赐座。”
宫婢放下软垫,张大安跪坐下去,开门见山道:“臣奉六大王之命,向殿下问安,六大王已知圣人封赏,诚惶诚恐,害怕就此引发朝局动荡,准备居于府中,专心校注《后汉书》。”
张大安的来意很明确,李贤既然主动退让,就要将这种意愿表达出来,一来向太子示好,二者也能省却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他十分直接。
群臣怔住,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擅用心计的北门学士交换眼神,更觉得是以退为进的诡计。
太子却了解这个弟弟的脾气,知道他如果准确争权,也是光明正大争,不会行此两面三刀的小人行径,顿时松了口气:“六弟不必多虑,闭门修书绝不至于。”
张大安既然做了,自然要做到最好,为李贤争足名声,朗声道:“今灾情未复,六大王闭门,是为了绝某些臣子心思,还望殿下应允。”
太子十分感动,投桃报李:“好吧,六弟既要修《后汉书》,我令二馆学子辅之,不要再拒绝了。”
这是为李贤积攒士子人脉,张大安也不禁感佩太子胸襟气度,俯首道:“多谢殿下!”
直到这时,群臣才意识到,李贤居然是真的主动放弃,不与太子争权。
这无疑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气氛顿时放松下来,太子妃则诧异的看了眼婉儿:“你们师徒这也能想到一块去?”
婉儿嘿嘿笑着,十分骄傲:“谁让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呢”
而张大安又汇报了一些王府事宜后,见太子目露倦色,主动告退。
群臣放松之余,又忍不住翘首以盼,因为那位自从来洛阳后,第三次入东宫了。
作为圣人指定的监国辅臣,这样清闲的姿态换做旁人,早被御史喷给傻子了,偏偏,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辅国大事,监国辅臣名副其实。
此时李彦进入殿内,太子都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元芳,刚刚发生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李彦道:“愿闻其详。”
太子体力不支,王仁表将事情说了一遍,李彦拱手行礼:“众皇子英华孝悌,皆人中之龙,殿下与三位大王兄友弟恭,更让臣等羡慕,恭喜殿下!”
太子道:“元芳,是不是……”
李彦道:“此事当传为美谈,令朝局稳定,政事通畅,贺喜殿下!”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太子体会到了这份默默支持的深意,将感动放于心中,颔首道:“我明白了!”
群臣也默默拱手,出了东宫,苗神客对着另外几位北门学士,发出由衷的赞叹:
“不战而屈人之兵,李机宜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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