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唐的文化入侵
作者:兴霸天   从李元芳开始最新章节     
    从李元芳开始正文卷第四百二十二章大唐的文化入侵金智照身穿白服,留有长发,珠彩饰之,漫步行于新罗王宫中。

    一路所见,无论是命妇贵女,还是宫人卑女,装扮都与自己不尽相同,倒是挺眼熟。

    当然眼熟,那是唐人的衣服,唐人的饰物。

    金智照回宫的时间不长,更没有以公主身份露面,这些命妇显然是不认得她的,远远打量过来,见她穿着新罗古服,眼神里就浮现出高人一等的傲气来,仿佛在看一个来自边村的土包子。

    从律法来说,这还不算错,因为早在贞观二十二年,金春秋亲自入唐乞援,就引进唐朝官服作为新罗官服,后来命妇女也穿唐服,“衣冠同于中国”。

    后来到李治登基,为了让大唐出兵,新罗自己的年号都停掉了,开始奉大唐正朔,行永徽年号,直至今日。

    所以大唐李弘登基,改年号为圣嗣,新罗的年号也得改为圣嗣,对外更是要称“有唐新罗国”。

    在这些方面,新罗都做得很规矩,俨然是孝子风范。

    但或许是因为孝子这个人设,在唐那边就不太对劲,新罗的孝顺也变得不对劲起来,阳奉阴违,不断侵占百济旧地。

    金智照回归的途中,经过熊津都督府,发现那里的百济遗民大部分还是敌视唐国的,在新罗的教唆下多有反抗,叛乱连连,唐国官员焦头烂额,有些地方甚至都听之任之。

    站在新罗的角度上,她是十分喜悦的。

    新罗正变得越来越强大,从原本那个三国最弱,变成了如今的独存,甚至有一统三国的可能。

    金智照的民族自信心重回,放弃习武方便的劲服,穿回新罗服饰。

    然后就发现宫内效仿大唐蔚然成风,自己由于不愿放弃传统,反遭鄙夷。

    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再看看王宫内的屋舍陈列,喜悦消散,担忧彻底占据上风:“新罗小国,真的能反抗大唐吗?”

    倒也不怪金智照自信心消失得那么快,如今的新罗还不是大一统时代,近些年又是征战频繁,王宫的建造颇为简陋。

    而她虽然没有去过长安的大明宫,但在洛阳王城空置的时候,还尝试着进去看了看,殿堂相峙,楼台林立,环境之优美,宫殿之壮丽,可谓至矣,至今难以忘怀。

    那可是杨广的手笔,这位建造狂魔但凡留下的,都是恢宏盛美,将新罗王宫与杨广建造的宫殿相比,这不欺负人么,自然是衬托得连个村落都不如。

    叹了口气后,金智照强行收敛念头,走入殿内,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如今的新罗文武王金法敏。

    金法敏今年刚满五十岁,身材高大,面容方正,眼睛居然不小,再加上头戴金冠,身穿华服,十分有威严。

    而他即便是私下接见女儿,也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语气倒是颇为柔和:“稚女,坐吧!”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金智照眼眶微红,泣声拜下:“父王!”

    金法敏伸出手,虚虚扶了一下:“回来就好,委屈你在大唐那么久,吃了很多苦吧……”

    金智照摇摇头:“只要是为了父王,为了我新罗,那点苦头又算什么呢?只是女儿无能,被内卫所拿,还累及了金汉林和金三光两位质子……”

    金法敏摆了摆手:“那些小事就不要提了,你师父救你出来后,可再有回信?”

    金智照至今都不太确定“佐命”到底死没死,但她也清楚“佐命”的势力对于自己的地位有很大的帮助,否则自己逃回国内,绝对得不到这么好的对待,哪怕她是亲生女儿,赶忙回答道:“禀告父王,师父近来在唐国境内谋划一场大事,未能及时回信是很正常的。”

    金法敏微微点头:“他是大唐关内士族的领袖,又曾被唐高宗所冤,既然能假死脱身,如今酝酿的肯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复仇,等到‘佐命’发难时,我新罗就可以尽取百济之地了。”

    金智照嘴中发苦,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金法敏倒是很注意细节,微笑道:“稚女,本王正要给你一份惊喜,来人啊,上茶!”

    内侍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一份热气腾腾的茶品端了上来,金法敏笑道:“这是用大唐煎茶法所做的茶品,你喝一喝,看看能不能喝得习惯?”

    金智照不解:“现在我新罗也饮茶么?”

    在善德女王时,新罗就有了茶,但并不流行,历史上直到唐文宗之后,饮茶之风才开始盛行于朝鲜半岛。

    而此时金法敏道:“大唐国内饮茶成风,也带入了我国内,尤其是贵族之中饮茶者众,本王喝着觉得味道也不错,比起酪浆清口。”

    金智照终于接受不了了,谏言道:“父王,那内卫机宜使李元芳,不断向高原推行茶品,必有所图,不能让饮茶之风在我新罗盛行下去,更不能再事事盲从唐国!”

    金法敏淡然道:“李元芳已经是内卫阁领了,还被唐高宗授于顾命臣子,此人与太后正势同水火,忙于争权夺利,这茶仅仅是他的个人爱好,你不要想得太多了,至于其他风俗,择优习之。”

    金智照想到那位得到重用的金智照,苦声道:“我知父王雄才大略,欲以唐人之学兴我新罗,可久而久之,唐俗替我国风,朝中人人心慕大唐,等到唐军真的攻过来时,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降?”

    金法敏皱起眉头:“唐人有句话叫因噎废食,不可因为害怕国内受此影响,就一直要保持着落后的风俗,至于大唐出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强自浮现出一抹信心:“中国一向自居天朝,瞧不起我等邻国,却有前隋因高丽而亡国,又有大唐太宗受挫,高宗败于吐蕃,可见他们并非不可战胜,我们恰恰要学习他们所得,才能加以赶超,成为与之比肩的大国。”

    金智照并不觉得那些习俗是落后,虽然大唐的衣饰确实美艳,但新罗也有简约的美感,听到父王又举昔日隋炀帝和唐太宗征高丽失败的例子,立刻道:“父王,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阅览中原史册,对于。”

    金法敏有了兴趣:“说。”

    金智照酝酿了一下,还是没敢直言,先从新罗的来源说起:“我新罗起初只是部落联盟,在中原孙恩领导五斗米教叛乱时,开始形成金氏世袭的国家政权,等到中原北魏与南梁对峙期间,才正式定国号,取‘新者德业日新,罗者网罗四方’,是为‘新罗’……”

    实际上新罗名字的来源,有多种说法,并不一定是这个解释,但李彦认为这个解释不错,让薛楚玉按照这个说,金智照就以为是真的。

    金法敏此时咀嚼了一番话语,同样欣然道:“好一个新者德业日新,罗者网罗四方,原来我新罗是由此而来。”

    金智照蚌埠住了,你作为国王,居然不知道自己国家的来历,慨叹道:“我新罗肯定流传着不少史料,但不比中国历朝历代都是史官记录,这里对于历史处于口口相传阶段,至今还没有统一的整理,对于两国战事的了解不免有些偏颇。”

    “那隋炀帝是个荒唐昏君,举全国之力征伐高丽,又诸多掣肘,才使得三征三败,身灭国亡。”

    “而那唐太宗就是个有为君主,他攻高丽虽未达成灭国之愿,却也以少胜多,攻陷了十座城池,掳掠了大量的牲畜和人口,再消灭了高丽的士卒,这等战绩绝非败阵,我们不可被他所迷惑……”

    “再观我新罗,实在无法与前两者相比,毕竟一直以来,抵挡中国兵锋的,主要都是高丽,我们灭掉百济和高丽,也多依仗大唐之力……”

    金法敏听到这里,已是皱起眉头:“行了,不要拐弯抹角,你有话不妨直言!”

    金智照抿了抿嘴,真的直言了:“父王,我新罗远远不及吐蕃,连高丽也是不可与之相比的,更何况大唐有过前两代的教训,万一挥军杀至,难道还会重蹈覆辙?一旦唐军开赴,则国家危矣,必须采取一切防备,万万不能自欺欺人啊!”

    金法敏听到前面已经明显不悦,然后被最后一句话激怒了:“你说本王自欺欺人?放肆!放肆!!”

    金智照赶紧跪下:“女儿失仪,请父王宽恕女儿的罪过。”

    金法敏大袖一拂,声色俱厉:“你乃女子,殿前失仪,岂可宽恕,回宫受罚吧!”

    不比大唐女性可以操持门户,新罗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善德女王和真德女王能当女王,与她们本身的才能并无关系,只是因为她们为最后的圣骨血脉,这两位女王在位时,权力基本是由贵族臣子把持,放在明面上的摆设而已。

    金智照随着“佐命”学了一身本事,在大唐也看惯了抛头露面,一展才能的女子,听了这话心头又是一痛,只能拜了一拜。

    正要退出,内侍上前禀告,金法敏立刻起身,摆了摆手道:“圆光大师来了,你从侧门退出。”

    金智照只能从侧门退下,临出去前,她目光一斜,看到对自己声色俱厉的父王,朝向一位宝相庄严的年迈僧人时,却换了一副尊敬的神色,心里顿时更加难受。

    但她又很清楚佛教在新罗的地位,不比中原王朝的佛门仅仅是宗教,佛教在这里是国教,对巩固新罗社会秩序、促进新罗文化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突出的一点,莫过于新罗王的名字都是佛教称谓,比如善德和真德两位女王,就是佛教之称,这些新罗王自居为佛陀的化身来统治新罗,僧人的地位可想而知。

    金智照一路想着,眼见着将要回到自己五居室的豪华寝宫内,迎面一群命妇走来,低声交谈道:

    “听说了么,大唐僧人来我王城讲法了!”

    “当然知道,那可是禅宗祖庭,少林高僧,我父兄都去沐浴佛光!”

    金智照神色一变,就要开口:“别被少林寺所骗,那寺院在唐国根本不受重视的!”

    少林僧人骗骗新罗人还行,她难道不清楚,所谓的禅宗祖庭,包括主持在内的三纲,都被她师弟杀了個干净。

    等到太宗赐予的诏书再被收回,她虽然不知道少林寺后面打算放贷,但也看出这座佛寺在大唐内,快混不下去了。

    大唐都不要的货色,来我新罗耀武扬威?

    然而双方还未正式对上,就见那群命妇眼神在自己身上刺了刺,身姿轻摇,提前避了开来,交头接耳地调笑着。

    “呜!”

    金智照身躯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她在大唐,因为新罗人的身份遭到唐人鄙视,这倒也罢了,结果回到自己的国家,居然因为不学大唐再度遭到同族人鄙视。

    遭不住了。

    彻底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