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林安礼也笑了,他是真被逗乐了。
原本隐藏英语技能是为了防罗伯特一手;
谁知道没用在罗伯特身上,反倒是帮他捉出来一个反骨仔?
沃尔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格里昂拦了下来,他低声道:“够了,沃尔夫,别再闹了。”
沃尔夫耸了耸肩止住话音,一笑而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诚合一阵莫名奇妙,也开始了加密沟通:“师父,这两个洋鬼子嘀咕什么呢?方才又大呼小叫的。”
林安礼转过身,重新看向前方,才道:“他在咒骂他们的船长。”
“是罗……”
“嘘。”名字的发音,容易被人觉察,林安礼立即制止,“不要回头,也不用压低声音,跟我正常聊天就好。”
林诚合立即照做;
林安礼这才将所听到的怨怼之言告知。
“他说,若再被针对,就要施以报复,让他们的船长付出代价。”
“就凭他?!”林诚合的莫名神情中多了几分不屑,“况且,要不是他们船长带他随行,他如今还在白天鹅号上飘着呢。”
“师父,不是说白天鹅号至少还要航行十个月之久吗?”
“这人简直不知感恩!”
正如林诚合所说,随行四人是捡了大便宜的;
否则还要在海上飘摇数月,更有几名水手被留在了大河部,负责处理大河部的皮草收购业务。
三种选择,自然是跟随船长返回纽约最轻松。
林诚合又道:“师父,等会要不要提醒他?”
然而,林安礼却摇了头:“我若提醒了,早前的伪装不就前功尽弃了。”
“我们才刚刚抵达纽约,这里是罗伯特的地盘,才正是要防备他的时候。”
林安礼可不是大善人;
即便罗伯特一路表现还算得体,但那是没到危急关头。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
但凡当初暴动时,林安礼没有碾压小白,他势必也会权衡利弊,任由伊恩开火,才能保命。
又如当下,若非自己掩藏技能,这个沃尔夫又如何会露馅呢?
反之,罗伯特要是能被一个小船员给算计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道行不够了。
林安礼又提点一句:“诚合你要记住,将信任交付他人,就等同于交付了自己的性命。”
虽说林诚合生性跳脱,但极愿意听从林安礼的教诲,他认真思考一阵,就点头道:
“原来在注心观的时候,我还相信观中同门,待师父被‘逐出’观门,我就知道,他们也不可信!”
“所以现在我只信任师父。”
“对了,还有小娟师娘,小娟师娘跟师父很恩爱呢!”
听他絮叨一阵,方才的小插曲也就抛之脑后。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远离城区,来到城外一座巨大的欧式庄园;
这样的建筑在当下这时代极为罕见,拥有者无不是真正的顶级贵族。
毕竟美国正是国力萌芽时期;
距离南北战争还有整整61年,须得那场战争结束,才迎来美国财富突飞猛进的时期;
又被称为,镀金时代。
而以如今世界异变的状况来看,60年后将会发生什么,林安礼都无法想象。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东方、欧洲都已经有重要历史发生扭曲,当复苏大势来袭,一切将是未知。
庄园大门外;
马车被持枪卫兵拦下。
眼见罗伯特下车交涉,就迎来对方的惊呼:“罗伯特?真的是你?!”
“上帝啊,你回来了,你竟然真的回来!”
罗伯特哈哈大笑:“马克,我的好兄弟,是的,我从成功走通了太平洋商路,抵达了南明,并顺利折返!”
两人拥抱在一起,情绪激昂。
热情寒暄后,罗伯特神情又顿时变得紧张:“爵士先生……他还好吗?”
马克先苦涩一笑,转而变得欣慰:“你有心了,威廉姆斯先生并没有被诅咒击溃,他还在与邪魔抗争!”
“教区长老每周都会送来圣水,为他缓解疼痛,但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罗伯特顿时松了口气,兴奋的转身,介绍道:“马克,所以我从神秘的东方,请来了两位大师,或许他们将有办法能救治爵士先生。”
“这是觉光大师及其弟子;”
“后面一辆马车则是林先生;”
“道门与佛门是东方传承上千年的神秘宗教。”
马克见到觉光,一瞬间就被其深邃安宁的气质所吸引;
至于林安礼,他只扫了一眼就略过了。
这年轻人的年纪,恐怕还没他而自己大?
“太好了,夫人与几位小姐知晓这個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开门,放行!”
“快骑马去给夫人通传,是罗伯特回来了,哈哈哈。”
两辆马车入内,行过郁郁葱葱的林间小道,又穿过一座池塘花园,才来到一座巨大的城堡门前。
早前得人通报,主建筑的大门开启,一群仆从簇拥着一名贵妇现身。
罗伯特率先下车,快步迎上去,躬身亲吻对方带着丝绒手套的手背:“夫人,幸不辱命,我回来了。”
贵妇脸上也有动容,克制着眼眶的湿气,点了点头:“罗伯特,一路辛苦了。”
寒暄看似简单,但却情谊深沉,二人都在克制情绪的释放。
众人下车,林安礼与觉光并肩而立;
“罗伯特与这位夫人,关系匪浅啊。”
觉光早对林安礼某些恶趣味有所了然,哭笑不得道:“此地主人非富即贵,道长还须谨言慎行啊。”
他能这么说,俨然也是看出些什么的。
这时,罗伯特才转身介绍:“夫人,这是我从东方请来的两位大师,觉光与林。”
“东方古国神秘,他们是古宗教的苦修士,我想是否有办法解决威廉姆斯先生身上的诅咒。”
“觉光大师,林道长,这是爵士夫人,你们语言不通,只要不作唐突之事,虚礼可免。”
林安礼作揖;
觉光则合十念佛。
爵士夫人眼中有一丝希冀,却很快熄灭,只露出笑容,颔首示意。
随后她道:“跟我进来吧,要不要为你们准备些吃的?”
罗伯特道:“夫人,我今天早上刚刚抵达港口,就马不停蹄过来了,我想先让两位大师看看威廉姆斯先生的情况。”
“请您相信我,这两位大师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罗伯特自然也看出爵士夫人的感官平平,不是对他的不信任,而是多年以来,一次又一次希望被浇熄,期待变得麻木。
爵士夫人愣了愣,终于是多看了林安礼几人一眼,然后吩咐道:“管家,先去准备几间客房,再让厨房准备宴席;”
“告诉温妮和塞西莉亚,是罗伯特回来了,今天替她们请假,不用去学校。”
话落,管家令行禁止,连发指令让几位男仆、女仆前去安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安礼身后的两个黑人身上;
黑奴本就瞩目,更别提那巨人般的身材,令人畏惧;
包括那个卫兵队长马克,从进来后就一直提防着小白。
管家道:“罗伯特先生,这两个黑奴不能从大门进入,我带他们前往地下室的奴仆休息间。”
罗伯特一下有些迟疑了。
黑奴不入厅堂是规矩,可问题是这个黑奴不是一般人;
若没有林先生的约束,反而有可能会出现什么麻烦。
林安礼见状,一幅有所了然的样子:“是小白不方便入内?”
罗伯特颔首:“林先生,可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林安礼笑着拍了一下小白的臂膀:“跟着,吃,不得作乱。”
这一个月来,林安礼除了指点他招式,也没忘教授汉话。
简单的词语短句,他能领悟;
小白低沉的声音从面巾下传出:“是,主人。”
罗伯特这才放心:“麻烦林先生了。”
一大一小被领入楼梯下的小门,林安礼等人则进入富丽堂皇的主厅。
没作停留,径直上楼。
楼梯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油画,是穿戴英式贵族军装的画像。
“夫人,请容许我向两位大师介绍。”
得到贵妇首肯,罗伯特继续道:“这是爵士先生的曾曾祖父,曾是英国皇家卫队的上校,拥有世袭的侯爵爵位。”
“但因为某些原因,到威廉姆斯先生这一代,爵位遭到了剥夺。”
某些原因就不用解释了。
美国独立后,英国皇室就剥夺了一切在美贵族的继承权。
如今所谓的“爵士”,大概是自我安慰的称呼。
不过从一排排画像可以看出,这个家族的传承并不简单。
富有超过五代,足以称得上世家。
且如今立足美国,很有可能是第一批移民者的投资人;
最早布局,才有了如今在美国的身家与地位。
因此,英国爵位是否还有效用,意义已经不大。
果不其然,罗伯特这才第一次揭开他与威廉姆斯关系的面纱:“威廉姆斯先生也是白天鹅号的唯一投资人;”
“如果没有威廉姆斯先生,就没有我罗伯特的今天。”
至于股份占比怎么算,他就没有提及了,林安礼也不关心。
哪怕白天鹅号全属于威廉姆斯家族,也不会影响与大河部的贸易往来;
如何分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来到二楼,穿过幽深的走廊,至尽头朝阳面的主卧,管家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屋内光线充盈,飘荡一股独特的阳光晒后的味道;
可在气味之中有隐隐夹杂着些许腐臭。
巨大的床榻上,有人正在安睡。
罗伯特快步走去,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威廉姆斯先生……”
可当他走到床边,神情就僵硬在了脸上。
只见管家早已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又听贵妇说了一声:“你们都下去吧,在饭厅预备好茶水。”
管家退出,关门离去。
待得脚步声远离,贵妇才发出一声苦笑,神情流露几分悲悯,而悲悯中又夹杂怨恨。
“吓到了对吗?我已经习惯了。”
“自从你走后……半年?他的情况就开始恶化,原本半个月的发作期,变成了一周,到现在每隔三天就要遭受折磨。”
“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不断发生的腐烂,圣水是唯一能缓解他症状的东西,但也仅此而已。”
“长老会的主教长老说,威廉姆斯的日子不久了,让我准备好后事。”
“我想,这是对他的解脱,也是对我的!”
罗伯特愕然回首:“奥利维亚,你已经放弃了?”
没了外人,他也不称呼什么夫人了。
奥利维亚笑着道:“不然呢?我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我的确想要等待奇迹的发生,可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几位弟兄已经在着手准备与我争斗继承权,知道为什么马克要带人驻守大门吗?前段时间不断有盗贼入侵,想要窃取当初与他几位兄弟签订的投资协议。”
“你知道威廉姆斯占据大部分股份,如果我拿不出协议,他们就能顺理成章拿走这些财富!”
“我想,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对我们一家人痛下杀手,毕竟比起争夺继承权,更好的方式是得到继承权。”
罗伯特脸色大变:“他们怎么敢?”
奥利维亚道:“因为我们没有儿子。”
林安礼在旁听了个完全,整一出豪门狗血财富争斗的戏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间至理。
他干脆打断了二人的谈话:“罗伯特,我们可以走近看看吗?”
罗伯特猛地回过神,才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二位大师请便。”
奥利维亚也没再多说,若非知晓几人不通英语,也不会在这时说那么多。
林安礼与觉光走到床边,这才见到正主。
一个六十岁的老头,面目痛苦的沉睡,皮肉皆已贴骨,而更主要的是……
皮肤大面积溃烂,脓水自烂肉中渗出,散发一股刺鼻的恶臭。
“这……”
法明、林诚合小脸唰白;
觉光也眉头紧蹙,不敢想象这样体无完肤之人,竟然还能存活。
如奥利维亚所言,他须要的是解脱;
活在世上的每一分钟,都是对自己与家人的折磨。
林安礼对治病救人一窍不通,只望向觉光:“大师可能看出什么?是与诅咒有关?”
这一次,觉光的答案异常坚定:“不是!”
“不是?!”林安礼都蒙了。
更别提罗伯特;
他欣喜若狂,觉光既能如此确定,说不定真有救治之法?
“觉光大师,恳求您出手相救!”
“若能让威廉姆斯先生康复,无论您有什么要求,先生与夫人都会无条件的满足。”
一旁的奥利维亚虽然听不懂几人言语,却能从罗伯特反应中看出……或许是有希望?
她死寂的眼神中,到底还是生出些许期盼。
觉光沉吟片刻,道:“若为诅咒,多有阴邪之气,可这病人阳气充盈,反而远超常人!”
“也正是这股阳气存在,令他能吊住一口生气!”
“以贫僧之见,此为中毒之兆。”
“毒?”林安礼有些失望了,本以为是诅咒,牵扯印第安巫术,如果只是一种毒素,“也就是说,这是人为?”
觉光颔首:“必是人为!而下毒之人,心狠手辣,只求生人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安礼道:“大师可有解法?”
觉光的答案,再次震撼众人:“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