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真的?”
当听到觉光的回答,罗伯特情不自禁拉住了他的双手,然后转头对奥利维亚道:
“觉光大师说,他能拯救威廉姆斯先生。”
只见贵妇的身形虚晃了两下,伸出一只手扶住床柱才重新站稳,她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归于震撼无声。
觉光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满,又作找补:“罗施主,解毒之事还须尝试,贫僧大约有七成把握。”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搞清楚。”
罗伯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大师请说。”
即便只有七成,也是天大的喜讯;
毕竟就连长老会的主教都无甚办法,只能任由威廉姆斯等死。
觉光道:“既是人为,那就要搞清楚下毒之人的身份。”
“如此毒症,并非一日之功。”
罗伯特没太明白:“大师是什么意思?”
林安礼则有所了然:“剧毒多是置人于死地的,若是慢性毒素,就需要循序渐进的施加毒量。”
他看向奥利维亚,“既能长此以往的加害于人,嫌疑最大的就是宅中人。”
罗伯特一愣,跨步挡住了林安礼的视线,认真道:“林先生,夫人绝不可能对威廉姆斯先生下毒。”
“我知道。”林安礼耸了耸肩。
罗伯特更是茫然了:“林先生怎么知道?”
林安礼道:“我们就事论事来说,她要想制造意外死亡,就不会拖延整整四年时间。”
此外,威廉姆斯几个亲兄弟意图争产,从既得利益角度出发,嫌疑方最大的是他们才对。
不过罗伯特并未翻译方才与奥利维亚的谈话,林安礼就不会挑明此事。
“还有一件事;”
“威廉姆斯的发病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你们一直将此事定义为‘巫术诅咒’,且牵扯到了印第安人的身上?”
眼下情况从玄幻降格悬疑;
那就要搜集更多的情报,才能还原真相。
罗伯特听到这话,回忆起来:“那应该是1795年春,威廉姆斯前往萨拉托加以北丈量土地,想要购买一块山谷地,开办葡萄庄园。”
“但期间与当地的印第安人发生了冲突……”
话到此处,他声音一顿;
林安礼见他语焉不详的模样,冷笑一声:“现在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
罗伯特这才无奈开口:“爵士先生的人,误杀了一个印第安女孩;”
“他们本想隐瞒此事,第一时间就掩埋了尸体,但不知为什么,竟然被印第安人找到了埋尸地,双方发生了交战。”
“战事以印第安人胜利告终,威廉姆斯先生不得不打消了开办葡萄种植园的计划,可就在次日将要离开时,他的病症开始发作。”
觉光皱眉道:“症状是什么?”
罗伯特道:“昏迷,梦呓,胸口的位置出现了腐烂,一直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当时我并不在场,但听马克……就是那名卫兵队长说,在他们要将威廉姆斯先生送回纽约就医时,有印第安人放言,诅咒的力量会永远伴随着威廉姆斯。”
林安礼问道:“也就是说,印第安人宣告对此事负责?”
“是的,包括在送医后,医生也束手无策,有人建议去请求印第安人的原谅,但我们再没有找到过他们的踪迹。”
听完这话。
林安礼与觉光相视一眼。
中毒地点能和印第安人对上,但后来他们就消失了;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方才的推理就是不成立的。
毒素需要不断施加,可印第安人那么显眼的目标如果出现在庄园,必定会被发现;
一次两次的隐匿藏身还说得通,长达四年的下毒计划就不太可能施行了。
又或者,有人栽赃陷害,假借印第安人之名,对威廉姆斯下毒?
林安礼正要开口;
可大床上却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只见威廉姆斯浑身剧烈颤抖,溃烂的皮肤开始渗出脓液,可他无法言语,更睁不开眼,只沉睡在痛苦的噩梦之中。
罗伯特瞬间慌了神;
还是奥利维亚第一个反应过来:“诅咒又发作了!”
她两步走到床头,拉下了一根垂吊的绳铃;
林安礼见过这种设置,绳铃的另一端连接在仆人的工作间,便于随时召唤。
果不其然,管家很快到来。
奥利维亚道:“快,快去取圣水来!”
管家拧头就跑。
对此一幕,林安礼又有不解,让罗伯特帮助询问:“圣水既能压制病情,为什么不放在卧室?”
奥利维亚听后道:“圣水需摆放在耶稣神像前。”
罗伯特又作解释:“庄园内有一座小教堂,先生与夫人都是虔诚的信徒。”
“每周圣水送来后,会供奉在小教堂!”
林安礼没再多问,又与觉光相视一眼,期待起所谓圣水的功效。
不多时,一个银质的水壶被送来,瓶口以木塞封堵。
待瓶子送到奥利维亚手中,她就熟练打开木塞,作祈祷的手势默念祷词,紧接着就将所剩不多的“圣水”泼洒在威廉姆斯的身上。
圣水无色无味,也无粘稠感,更像是普通的饮用水。
可就在圣水落在那溃烂的皮肤上时,让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圣水竟自然被皮肤吸收,并无浸湿床榻;
又在那吸收的过程中,让溃烂的皮肤蒸腾出白烟。
原本渗出脓液的表皮,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结痂的态势。
“咝!”
如此一幕,林安礼几人皆是倒抽凉气。
罗伯特也不例外,不断赞颂上帝之恩。
最终,所有圣水被使用殆尽,威廉姆斯重新陷入了沉睡,神情不再痛苦。
就在这时;
林安礼和觉光几乎同时向前,走到床榻边。
旁人如何他不知晓,但他分明能看到一抹淡金色的光芒,覆盖在威廉姆斯体表,并不断渗入其中。
人之阳气难以被语言诠释;
但此刻间的识感告诉了林安礼,那圣水所弥漫的气息,正是一股至刚至阳之气。
觉光则把住了威廉姆斯的脉搏,同时对法明吩咐:“请法器验毒。”
法明并未拿出那杆骨铃,而是取出了一块方盘,方盘上刻印复杂的兽纹。
如此一幕,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觉光这才抬头道:“贫僧要取一些血液验证。”
罗伯特不敢拿主意,转而征询奥利维亚的意见,并道:“觉光大师是值得信任的。”
奥利维亚答应了。
觉光旋即动手,口中默念巫觋咒术,手中端着方盘变化法印;
只见那方盘之上的兽纹猛地凸起,竟然蹦跳出一样活物!!
“这,这是蛤蟆?!”林诚合惊呼起来;
法明没好气道:“这是金蟾!”
林安礼早就接受了老和尚的人设了;
佛法不见显灵,一身巫觋术是炉火纯青。
民间将金蟾看作旺财之物,但蟾蜍也是五毒之一。
道家有传说吕祖弟子曾收服金蟾为灵兽;
但还是那句话,大多术法的衍生多来自于上古巫觋之术。
奥利维亚与罗伯特都瞠目结舌,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过罗伯特是信任觉光的:“奥利维亚,放心,大师不会害威廉姆斯!”
此时,金蟾已经跳出法器,落在床榻上;
随着觉光咒术指引,那口中吐出长舌,竟刺入威廉姆斯的手臂之中,吮吸起来……
这個过程并未持续太久。
几息之后,金蟾的长舌拔出,口中顿时吐出一滩鲜血;
即便它并无神情,也让人感受到几分嫌弃,转身跳回觉光手中方盘,重新化作兽纹隐没。
觉光收了术法;
林安礼第一时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觉光却表情复杂,深吸一口气,凝重的看向了奥利维亚与罗伯特:
“验血已无毒素,否则金蟾喜毒,不会吐出!”
罗伯特一脸茫然,并不能理解觉光的意思,也没有着急翻译。
可林安礼转头看了一眼那体表渐渐被吸收的淡金色光芒,已然有了答案:“以大师之意,圣水已经解除了毒素?!”
觉光沉沉点头:“对!”
罗伯特惊呼起来:“不不不,这不可能!圣水若能让威廉姆斯先生痊愈,他就不会有现在这副模样!”
“长老会的主教长老也说过,圣水只能暂时压制诅咒,不能完全祛除!”
“呵呵呵。”林安礼直接笑出声了,他走向奥利维亚,直接拿过了银壶:“罗伯特,圣水应该不是白得的吧?”
罗伯特一愣,却还嘴硬道:“这是上帝的恩典……”
林安礼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没必要跟我装蒜!”
“你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所以让我们暂时抛开你的信仰,来算一笔账,以每周一次的圣水供给计算,一年就是52次;”
“整整四年时间,就是200次……”
话到此处,已不需林安礼多言了。
罗伯特一幅信仰崩塌的模样,眼神虚无的呢喃:“夫人每个月要给教区5000刀的奉献,才能得到圣水的分配供给。”
“一年就是6万刀,四年,四年……”
“不,不,这不可能!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
罗伯特的样子吓到了奥利维亚;
“罗伯特,你怎么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罗伯特只顾呢喃,置若罔闻。
另一边,觉光也大概领悟了其中深意,悠悠长叹:“阿弥陀佛,凡造业者,业终还身;”
“只是贫僧还是不解,下毒之人到底是谁?”
罗伯特听到这话,猛地转醒:“难道,难道是教区?”
显而易见,他已经幡然醒悟;
一年6万刀的高昂奉献金,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生贪念。
要知道,当下一个银行高级职员,也不过40刀左右的月薪,这笔钱相当于他们不吃不喝125年的收入。
更别提大多数普通人,仅仅有10刀左右的薪资水平。
威廉姆斯是为续命,才如此频繁的求得圣水;
一旦康复,哪怕会将圣水奉为神物,也不可能这样无节制的花销。
四年时间,24万刀的巨款,这对这个富豪家庭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而教区则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林安礼对于“真凶”的答案,已经不再纠结了,因为——
“真凶是谁,自然会浮出水面,我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然后抓住他!!”
罗伯特想起奥利维亚方才的抱怨:“三天,病发期是三天!”
“林先生,请您出手,为我们抓住真凶!!”
“无论是谁……哪怕是教区长老,他也要付出代价!”
紧随其后;
罗伯特将几人的发现、推理,一一告知奥利维亚。
待这贵妇听后,亦是不可置信;
然而,一旦当局者眼前的迷雾被吹散,她们会变得无比清醒:“最初的病发期是半个月,后来变作一周,直至如今的三天……”
“我不得不求取更多的圣水,长老因此也向我暗示,希望得到更多的奉献,帮助教区扩大,以便更好的传教!”
“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罗伯特立即拦住她,道:“奥利维亚,现在还不是时候,唯有抓住真凶,才能证据确凿审!”
“而且,倘若现在惊动了下毒者,他很可能会不再出现!”
“所以这件事必须隐瞒起来……”
“林先生是一名……强大的剑士,我从未见过像他一样厉害的人,哪怕是马克都远不是他的对手!”
“相信我好吗?只要等下去,林先生一定会抓住那个凶手!”
罗伯特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握紧了奥利维亚的双手。
奥利维亚深深点头:“罗伯特,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得这一切……”
林安礼是挺无语的,同情似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凄惨小老头;
然后打断了二人的曲款暗通。
“若要捉住真凶,我需要一直待在这间卧室;不过罗伯特,至今为止,我们都没有谈过关于报酬的问题!”
“包括觉光大师的出手,让真相揭露!”
见他目光注视而来,罗伯特才不着痕迹的松了手,哭笑不得的走来:“林先生,请您放心,只要威廉姆斯先生康复,您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可能满足。”
林安礼抿嘴笑着,不再作声;
罗伯特知道,林安礼并不好糊弄,只能一咬牙道:“您想要什么?”
“为了圣水,威廉姆斯夫人四年时间花费了24万;”
“所以我也要这个数字,应该并不是太过分吧?!”
“此事既然是我与觉光大师合力而为,那就一人一半?”
觉光一听,立即道:“贫僧无须金钱那些身外之物,但求罗施主帮我找一些西方火器的营造图纸。”
林安礼对此并无异议,大家各取所需;
他当然不喜“螨清”,但对所谓大明的封建王朝也无什么好感。
复苏将起,未来皆是未知;
世界格局都极有可能发生巨变,到那时掌握超凡力量的人,才拥有话语权;
他,志在封神!!
罗伯特脸色垮了下来,他后悔方才道出了奉献金的数额,才让林安礼抓住机会狮子大开口!
“林先生,这是一笔天文数字,我无法做主!”
林安礼信他个鬼:“你知道,我更想要一批成品火器的货源,而我没有提出这一条件,已经是看在你我的情分之上了!”
“我们不远万里而来,并揭开了真相;难道在你眼里,还比不过一个虚伪主教长老的价值?”
更直白点说……
一个是谋财害命;
一个是扶危拯溺。
如果连最基本的价值都不平等,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罗伯特脸色涨红,终于是对奥利维亚开口提出了条件。
奥利维亚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丈夫,还是点了头:“只要能抓住真凶,令威廉姆斯苏醒,我愿意答应两位大师的所有要求!”
罗伯特便不再讨价还价,只有对那真凶的满腔怒焰,道:“夫人答应了!”
“林道长,觉光大师,此事就拜托二位了!请一定要抓住真凶!!”
“我要让威廉姆斯先生所受之苦,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