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你这可就不太厚道了啊。”
听上去是在埋怨,但任真的语气带着点玩笑,让陈光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
再审案,尤其是当事人主动申请再审的案子,难度向来是业内公认最高的类型,没有之一。
原因很简单,一个案子,经过了一审、二审,若是当事人还是对结果不服,那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判决没有问题,当事人自己心里过不去。这种情况的当事人心里有执念,是非常难沟通的。
第二种,则是案子可能确实办的有问题,因此当事人拼了命也要申请再审。这种更加难搞。一审二审法院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必然存在某种阻力或是原因。在这样的前提下想要翻盘,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了。
毕竟现在登天还能用钞能力解决。
但是再审案,有时候人力在其中真的起不到太大作用。
“正是因为有难度,所以才需要找一个有能力有担当有责任的律师嘛。”
陈光明摸摸自己的地中海,让一旁的两个年轻人瞪大了双眼。
我听到了什么?
陈老师/教授是在拍马屁吗?
......
“先说来听听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会接啊。”
任真也没在意,他可不像旁边那两个愣头青一样,认为陈光明是在给他戴高帽子。
虽然跟陈光明接触不多,但他能感觉到,陈光明对他的能力是打心眼里认可的。
至于为什么找素不相识的他过来,任真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这个当事人今年35岁,在出事之前在某大厂工作,年纪轻轻就已经年薪百万,可谓是年少有为。
大约五年前,国内曾经有过一个牛奶内化工原料超标的新闻,不知道任律师还有没有印象。”
任真回忆了一下,摇摇头。
陈光明叹了口气:“没印象也正常,这个事情当时只是引起了一时的风波,后来很快就没了风声。
简单来讲,就是国内有几家牛奶厂,他们的产品被发现有问题,导致大批小孩生病。
事情刚爆出来的时候,闹得挺大,但是没几天就风平浪静,肯定是有人往下压了压。”
在陈光明讲故事的时候,任真也拿出手机搜了搜,在网上找到了些东西。
毕竟在互联网时代,很多痕迹是没办法完全抹掉的。
牛奶内某些成分严重超标,导致婴幼儿体内出现肾结石。
事实基本就是这样。
任真又翻了翻评论,从中筛选出有用信息。
拿钱解决,封口费。
这是任真的初步结论。
“你介绍的这个当事人,就是没被压住的一个父亲或者母亲吧?”
任真问。
陈光明点点头:“我跟他也只是电话里聊过,具体细节我没问太多,大概就是有公司拿钱让他们不要追究责任,但是这个当事人拒绝了。
他要求牛奶公司赔偿,然后就被抓了。”
拒绝封口费,放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挺正常的。
三十岁就年薪百万,差你这点钱?
人家要的是一个公道!
但是怎么就被抓了呢?
常嘉航和勇双豪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不要你的钱,要求赔偿,这不是正常的维权吗?
“敲诈勒索?”
任真言简意赅的疑问句,让他们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陈光明则是赞赏的点点头:“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行了行了,您也别捧我了。”
任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一二审法院都判的敲诈勒索,这案子肯定没那么简单,恐怕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第二个原因吧?”
陈光明点点头:“这个案子牵扯到一个大公司,对方能量不小,如果我接了这个案子,恐怕影响不好。”
陈光明没有明说,但任真已经懂了。
倒不是说陈光明怕了这个公司,凭借他在法学领域的影响力,跟一家公司掰掰腕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份,如果他接了这个案子,势必会产生很多不确定性的因素。
这无疑更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
所以有时候身份、名气这些确实是强大的武器,但某种程度上也会成为束缚。
“我需要考虑一下。”
沉默了一会,任真没有直接给出回复。
“没问题,你慢慢考虑。”
陈光明两手一拍,没直接拒绝就是有机会。
“这个当事人虽然在里边待了几年,但是手头还是比较充裕的,律师费完全没有问题,这点我亲自做担保。”
任真翻了个白眼。
不用做担保,你这个老小子也跑不了。
现在是律师费的事儿吗?
“酒店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我让小勇送你们过去休息。”
陈光明又跟任真握了握手,“当事人现在也在m市,任律师你尽快考虑,要是决定接了,立马就能见面详谈,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直接参与了。”
刚才还说慢慢考虑,现在又说尽快。
这律师+老师,嘴上功夫直接拉满......
任真一边心里暗暗吐槽,一边跟陈光明握手告别。
......
陈光明安排的是个标间,任真倒也没有在意。
把包往床上一扔,就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查些什么。
“任律,咱们要接这个案子吗?”
常嘉航凑过来,瞄了一眼屏幕。
“你觉得应该接吗?”
任真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
常嘉航犹豫了一下,“有案子的话,当然是能接就接,但是我疑惑的一点是,陈教授为什么会找到咱们?
就算他自己不做这个案子,就不能介绍给其他的朋友做吗?”
常嘉航有些想不通。
我们学校老师排成一排,一砖头下去,十个人能砸出来九个半律师。
这华清政法大学应该也差不多吧?
“烫手山芋,没人接。”
任真头也不回。
“啊?”
常嘉航没反应过来:“虽然对方是个公司,但公司作为当事人的案子多了去了,不至于没律师敢接吧?”
“不是不敢,是不想。”
任真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刚毕业的毛头小子,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
还是得好好调教啊......
“陈光明虽然只说了这个公司的能量不小,但是这个案子的阻力绝对不止于此。”
任真想了一下,接着道:
“而且抛开对方公司的因素不谈,谁若是接了这个案子,也等同于向外界表明,他对这个案子的一二审判决产生了质疑。”
“这等同于是在质疑判决的权威,打赢了名利双收,打输了身败名裂。”
虽然对于律师来说,输官司是很正常的事情,身败名裂这个词语看起来是夸张了些。
但理确实就是这么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