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湖心亭。
“小桥人家”二层阁楼内,当中四角摆放着八座青铜蟒龙冰鉴,一股股白雾自龙首喷出,使得殿内清凉爽快。
水溶着一身轻薄夏裳坐在主座上,手捧着瓷杯,用勺子吃着杯盏中冰酪,丝毫感受不到酷暑的炎热。
下座右首位坐着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公子,正是许久未见的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只见其手中亦是捧着瓷杯,只不过并未品尝,神情略显疑惑的抬眸看着主座上的水溶。
原本冯紫英正在家中闲坐,忽地北静王府派人传召,他以为王爷寻他有什么要紧事,火急火燎的赶忙过来,不曾想竟是请他吃冰酪,着实让他想不明白吧!
而且屋内仅剩他与水溶,连服侍的丫鬟都打发下去,定然非同寻常。
堂上的水溶见冯紫英呆坐,笑着说道:“紫英,怎么不吃,这冰酪香甜可口,甚是不错。”
所谓冰酪与冰淇淋相似,由果汁、牛奶、冰块等混合调制而成,南宋诗人杨万里对其大加赞赏:“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玉来盘底碎,雪到口边消。”,可见其香甜可口。
冯紫英闻言也不在细究,既来之,则安之,故而用勺子吃了起来,入口即化,眉眼处不由的自在起来,笑着说道:“今儿个托了王爷的福,倒是有口福了。”
水溶呵呵一笑,打趣道:“冯家也是将门之家,何至于连冰酪也吃不起。”
冯紫英听见水溶打趣的声音,知晓不过是玩笑话,心情也放缓许多,笑着应道:“王爷这就是不知民间疾苦了,如今这时节,冰块价值不菲,一方就得几两银子,更何况是冰酪,我冯家虽是将门之家,但也没那么多闲钱,比不得王府贵重。”
水溶闻言倒也不反驳,古代没有所谓的冰箱,冰块大抵是在冬季把冰储藏在地窖,留待夏季使用,故而冰块在夏季甚是昂贵,不过自唐宋时期,人们发现了把硝石放到水里会结冰的现象,只是古代技艺不够成熟,所得冰块数量并不多,物以稀为贵,其价值依旧不便宜。
似水溶这间屋子在四角放八座青铜蟒龙冰鉴消暑,再加上价等金壁的冰酪,光水溶一天避暑的银子就花费不少,用豪奢来形容不足为过。
不过要想享受,花费是绝然少不得,要不然水溶何至于去做生意赚银子,毕竟奢靡的生活过惯了,谁也不想再过拮据的日子。
吃完冰酪,水溶将瓷杯放置在几案上,旋即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目光看向冯紫英,开口道:“紫英,本王这回寻你过来是有事让你帮衬一二。”
别以为水溶真是请冯紫英来吃冰酪的,他可是有正事。
冯紫英闻言并不诧异,他就猜到王爷寻他有事,眼见有正事吩咐,冯紫英忙放下瓷杯,恭敬道:“王爷请吩咐。”
对于冯紫英,严格来说是整个冯家,不怕水溶不吩咐他办事,就怕闲置不理。
水溶见冯紫英一脸正色,摆手道:“紫英不必如此,本王请你办的事是自个的私事,思来想去,觉着你最为可靠,故而让你帮着办妥来。”
冯紫英闻言心中一喜,他虽然性格豪爽,但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水溶言明私事,又说他是可靠之人,言语间摆明是拿他当自己人。
念及此处,冯紫英拱手道:“王爷言语一声即可,谈何帮衬,倒显得我不懂事了,若是让我父亲晓得了,非锤我一顿不可。”
水溶闻言抿嘴一笑,冯家本就是北静王府旧部,与其结交并无不妥,反正不要参与朝堂之事即可,若是一味避讳,反倒让人心生疑虑,故而该相交的也不必拒绝。
眼见冯紫英下了态度,水溶便将“天上人间”的事情一并告知。
冯紫英闻言面色愕然,他不曾想到水溶居然要开会馆,沉吟一声后,开口道:“原先听杜姑娘被人赎了身,我还纳闷是哪位俊杰入了杜姑娘之眼,现在明白了,以王爷您的品性,杜姑娘倾心亦是理所当然。”
水溶听后讶然一笑,解释道:“紫英切莫误会,本王不过是聘请杜姑娘为会馆馆长,并无其他。”
话要说清,水溶承认他对小娘皮有原始的冲动,但那也只是想想,实际上他与杜月娇并无深层瓜葛。
作为杜月娇的朋友,冯紫英算是了解其性格,早先的经历让她难以相信男人,可没几日便愿意让水溶赎身,这就表明其本身就不排斥,不排斥的话,可行性就高了许多。
不过水溶既然发了话,冯紫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谈起正事,恭敬的询问道:“王爷是让我帮衬杜姑娘一二?”
既然水溶将会馆一事告知于他,估摸着就是让他帮衬。
水溶闻言并未否认,沉吟一声后,开口道:“紫英,让你帮衬是其一,另外一件事就是本王手中有礼部的条子,拿着条子可去教坊司领一批犯官女眷,只是本王的身份不好去教坊司领人,想着让你代劳一二,将人领至杜姑娘那儿去。”
礼部的条子,水溶已然从忠顺王那儿得到,只是以他的身份去教坊司领人,这批姑娘日后在“天上人间”工作,怕是那些个文官要闹翻天。
故而水溶绝对不能出面,由人代劳最为合适,只要不堂而皇之的,没个证据,那些文官也拿他没辙。
更何况那些文官们也都是人精,谁没事会找一個闲散的皇室宗亲的麻烦,吃饱了撑的?
不光如此,开会馆难免会出现些特殊情况,这时候就要有人去处理,而冯紫英就是明面上的人。
冯紫英闻言轻轻颌首,应声道:“王爷请放心,我定然会把事情办妥当来。”
水溶见状心中愈发满意,他明白冯紫英不会拒绝,毕竟这是给王府办差,只是这拿冯紫英当靶子使,本以为他起码会有些犹豫,没想到这般爽快。
念及此处,水溶复不多言,将礼部的条子拿出递于冯紫英,叮嘱道:“得空你就去办妥来,若是杜姑娘那儿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你就帮衬一二。”
冯紫英接过条子,应声道:“王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我这就去办。”
水溶闻言倒也没有挽留,笑着说道:“行,得空多来王府坐坐,本王一个人也闲趣的很。”
听得这话,冯紫英笑言道:“王爷若是闲的无趣,等“天上人间”开业,邀上三五好友顽乐,岂不快哉。”
水溶闻言哑然一笑,自个照顾自家生意,这冯紫英,还真是挺有趣的。
待冯紫英离去,璎珞走了进来,水溶见状询问道:“冰酪都送过去了?”
水溶在屋内享受,自然不能忘了便宜娘她们,如今他们同住一座阁楼,倒也方便,于是便让璎珞送几份冰酪,北静太妃与可卿都不落下,不过想着不能独独落下甄画,要不然过于失礼,故而也给甄画送了过去,就当是表哥对表妹的关怀。
璎珞闻言应道:“奴婢都亲自送过去了。”
说罢,璎珞瞧见几案上的空茶盏,问道:“王爷,还要不要做些冰酪来?”
作为水溶的贴身丫鬟,她可是知晓自家王爷怕热。
水溶目光看向璎珞,因是夏至,天气炎热,故而璎珞身着一身蓝色纱裙,虽不比得杜月娇那般清凉,不过通过那无数细小的孔洞,还是能若隐若现的瞧出那雪白的肌肤,衬托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沉吟一声,水溶摆手道:“倒也不用,吃多了也有些腻乎。”
水溶自个也知道他体质怕热,故而三伏天,他几乎也不出门,就在“小桥人家”避暑,为此,水溶也曾请过太医把脉,怕是身体出了状况,不过太医言明无碍,只是单纯的阳气旺盛,故而也就没在意。
璎珞闻言努了努嘴,心里嘀咕起自家王爷也知道吃多了会腻乎,还让自个吃那么多。
水溶见璎珞努着嘴,笑骂道:“你这小浪蹄子想什么呢,莫不是编排爷?”
自打璎珞伺候过他以后,小浪蹄子愈发嗲了起来,颇有些绿茶的味道,不过这浪蹄子也就是在自个面前爱讨宠,旁人在的时候规矩的很,毕竟是王府的丫鬟,再如何也不能不懂规矩。
璎珞闻言玉颊微醺,虽然腻乎了些,但耐不住她喜欢,见水溶询问,璎珞岔开话题道;“奴婢哪敢,只是想着王爷见人,干嘛要把奴婢支开。”
这次召那什么神武将军之子的冯紫英,水溶特意支开她,以往可从未有过,这让她心里委屈。
水溶闻言倒也不在意,黏人的蹄子总是心思敏感的,原本水溶也不打算瞒着她,只是想着开会馆什么的也不好让她晓得,故而也就没有直说。
眼见小浪蹄子又腻歪了,水溶起身行至璎珞身前,屈指轻弹,笑骂道:“你这小浪蹄子,愈发腻歪了。”
璎珞轻抚额间,嗔恼的看着水溶,犟嘴道:”奴婢哪有。”
腻歪归腻歪,她可不会承认。
水溶见璎珞嘴硬,轻笑一声,这小浪蹄子,就是不长记性,非得戳烂她的嘴才晓得厉害。
摇了摇头,水溶也不搭理,真要戳烂小浪蹄子的嘴,他还舍不得,回身走到窗台前,眺望着北岸的荷花池,此时荷花盛开,香味随着清风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等轻松惬意的生活,当真是一大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