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惟英,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爵位,就太放肆了!”
“这次攻滦州,京营只有神枢营出战,你们这些人才刚到城外,出了什么力?我们还没进城,你们哪来的脸先进城?”
越来越多的辽军兵将聚集过来,先是对这番场面指指点点,听旁人说完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便就转头加入进来。
对某些京营勋贵子弟的盛气凌人,他们积怨已久。
恭顺候吴惟英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呵呵冷笑道:“好啊,不让我们进城,今天谁也别进滦州,我们在城外一样大吃大喝!”
“走,弟兄们,摆庆功宴!”
京营的勋贵们跟在吴惟英身后,对怒目而视的辽军露出挑衅的笑容,当着他们的面依次走过,没有丝毫战前对后金军的畏惧之情。
今天不只是大明收复滦州得胜,对吴惟英和这帮京营勋贵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因为他们消灭了一个竞争对手。
京营的士兵们除了李顺祖亲手整顿的神枢营以外,其余五军、三千各营多是京城的世袭勋贵子弟,什么也不干,就有现成的官职等着,有皇粮可吃。
对于这些辽东荒蛮之地来的辽军,一向是十分轻视和敌视。
双方虽然剑拔弩张,但辽军的将领大多也不敢太过冲撞,毕竟双方不是一个系统,真闹起来,还是他们这些外地来的辽军吃亏。
京营很快在辽军的大营对面扎起营盘,营盘起来以后不久,滦州城内出来的马车便是络绎不绝,开始给他们输送各种物资。
“他吗的!”一名辽军把总喝着碗里的稀粥,越喝越是觉得心中不忿,当即一把摔了饭碗,起身振臂高呼:
“咱爷们玩命收复失地,死了多少弟兄?”
“如今立了战功,只能喝稀粥不说,这群京爷屁都没干,居然坐在咱们对面喝酒吃肉!”
他的举动,也使得更多的辽兵起身呼应。
营地四处,摔碗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多的辽兵觉得,手中这碗只能供给饱腹的稀粥,实在是难以下咽。
“走!”
“找他们去!”
“我也去!”
很快,辽军大营中便是群情激愤。
就连中军帐内的各级将官也都是走出营帐,看着手中盛满稀粥的木碗,再闻闻空气中飘来的肉香,脸上非常难看。
辽军的将领们,也都无人出手阻止,眼睁睁看着一队队的辽军走出大营,在京营的大营外吵吵闹闹,满脸的冷笑。
“胡闹!”
一骑自滦河飞奔而回,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辽军大营之内。
众人见了,连忙脸上一肃。
“参见中军大人!”
回来的,正是负责主攻滦州的大将,宁远卫中军何可纲。
他在辽军大营前策马而立,也是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肉香,但他很快翻身下马,拾起地上半碗被士兵扔下的稀粥。
站在众人面前,何可纲将手中的半碗稀粥喝得一干二净,随后举起这木碗,环视周围鸦雀无声的大营,大声说道:
“你们都想要一个公道,是吗?”
举着木碗的辽军众人,也都是停止了扔碗的动作,学起何可纲,将稀粥喝完,举起木碗。
“我们想吃肉!”
“吃肉!!”
何可纲微微一定,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沙土颤动,心想是时候了,抬声道:“那好,本将就带你们去讨这个公道。”
“这些稀粥,是神枢营的李勋卫在陛下面前给我们求的,一米一饭,来之不易,神枢营滦河血战正要回营!”
“你们这么做,被李勋卫见了,会不会寒了他的心?”
这个时候,何可纲早安排好的家丁,也开始在辽军大营中大肆宣扬下午发生在滦河附近的战事,以及辽军被出卖的消息。
一时间,大营内更是群情激愤。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群情激愤,是在何可纲的控制范围内,这也是他想见到的局面,只有众口一词,才有可能在即将发生的事情前,占据主动。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
一些辽兵看着手中的稀粥,不知所措。
“中军大人,神枢营回来了!”
一骑奔回,直接引爆了整个辽军大营。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一支几乎从血河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军队,大概在两千人左右,正缓缓从滦河的方向行进而来。
他们为首的,正是手提血淋淋战刀的李顺祖。
“李勋卫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
“京营中有叛徒出卖我军!”
各营的辽军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奔出大营,与归来的神枢营汇聚到一起,如同奔腾的河流,平地卷往对面的京营大营。
京营大营的空地上,正摆着一整只烤全羊。
京营的士卒们围坐在篝火前,似乎仍因为进不了城而颇有微词。
“要不是这群土豹子,大爷早住在城里了。”
“好些年没睡过军营了,床铺硌得老子腰疼!”
“哈哈哈,你小子是昨晚儿上又上哪抢的民女吧?”
“别瞎说,我可是最遵守军纪的!”
“要是不遵守军纪,那新来的李勋卫还不把我踢出去?”
几名勋贵子弟围坐在篝火前,各自用小刀不断刮取羊肉放在嘴里品尝,言语间充斥着对不能进城的不满,以及对突如其来军营生活的各种不适应。
吴惟英用小刀刮了一口羊肉,嚼几口却一脸厌烦地吐到地上:“这些滦州的大户,上哪找的羊?又肥又腻,吃的本候直反胃!”
“还有这垫子,就找不到更软一些的?硌的本候屁股都开始疼了!”
吴惟英说着,挪了挪屁股。
身旁的一名勋贵子弟大笑道:“侯爷,克服一下吧,咱们起码还有软垫可睡,我听说对面的那些辽兵,就只能睡草席了。”
另一名勋贵子弟也是嗤笑不已:“哈哈哈,我看这一夜过去,那些辽东土包子的屁股,还不都得长草了?”
又一名勋贵子弟起身刮了一片羊肉,坐下说道:“你瞎说什么,他们的屁股本来就是要长草的,天生睡草席的命啊!”
吴惟英冷笑一声,又吐了一口羊肉。
“他们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与本候相提并论?”
几人正在吐槽,却忽然觉得脚下沙土一阵颤动。
吴惟英抬起头蹙眉查看,正好见到一名京营百户惊慌失措跑来。
“侯爷,不好了,李顺祖带着神枢营回来了!”、
“那李顺祖提着刀,身后聚集了大批的辽兵,来者不善啊!”
吴惟英和几名心腹勋贵闻言都是一惊,纷纷起身。
“什么!?”
“李顺祖不是应该死在滦河河岸吗?”
“他不应该回来,他不可能回来啊!”
余的几名勋贵子弟,脸上笑容都是已经消散,互相对视一眼,摸向了腰间的佩刀,他们做了什么事,他们心里自然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