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魏长庚他人还怪好嘞，还借洋车子给你骑。”

    “不过，这里面不会有啥圈套吧，还是早点还给人家。”爹娘这才信了，但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放心吧。”

    张扬把钱递给了老头：“爹，你都拿去吧。谁要催问得紧，你就先把外债还了。”

    “中。”

    爹接过钱，进屋把钱锁在柜子里，心底也是松快了不少。

    这些天，其实已经有人登门要账了。

    也不能怪这些亲戚爷们催问，现在家家户户手头都不宽裕，家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孩子交书费买本子，那都需要钱。

    只是，他不愿意张扬和唐雪薇有负担，就一直没说。

    660的彩礼都是借的，此外还有200多块的其他外债，加起来老张家的外债一共八百多块。

    眼下只有六百多块，当然不能全部还完。

    但至少能还了那些过来催问的，也算能解燃眉之急了。

    看天色，等会就可以去搞野鸭子了，张扬又把那半盒大前门香烟从老头兜里掏出来，跑到大队部的牲口棚里找光明大爷去了。

    昏黄的煤油灯下，光明大爷正在清理牛棚。

    他拿着铁锨，先来到一头大腱牛的后方，这头牛又高又大，但左边的牛角断了。

    光明大爷将它位置上的牛粪铲到院子里的粪堆上，又铲了一些浮土把牛粪牛尿浸湿的地方盖好。

    一边干，还一边念叨着:“独角龙，你最能干，一天开了六亩的荒地呢，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能干就好了！”

    给一头小黑驴铲粪的时候，它还调皮的尥蹶子，险些蹬到光明大爷。

    光明大爷也不生气，拿铁锨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你啊，小黑孩，又懒又调皮，拉得却挺多，你这样就属于二流子，以后指定找不到媳妇！”

    张扬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说二流子找不到老婆了，我不就找到了！”

    “哈哈哈，那是二流子愿意学好，不然，雪薇那丫头也不会看上你的！”

    光明大爷一边清理牛棚，一边笑道：“你别看它长得挺壮实，鬼精鬼精哩，耕地拉车不出力，拉磨净偷吃。栓到槽上，缰绳也得挽得短点儿，要不，吃完自己的，就要抢吃邻居的了。”

    “落后分子，得好好教育教育！”

    张扬也拿起铁锹帮光明大爷干活，清理牛粪，盖上干燥土壤，动作干净利落。

    光明大爷脸上浮现欣慰之色，忙拦着：“扬娃子，这活儿太埋汰，等会粪臭味都腌进汗毛孔里了，拿香胰子洗都洗不掉，你快别干了，一边歇着吧！”

    “那怕啥，臭就臭呗，反正臭得是别人，我自个又闻不到。倒是您老，忙活一天了，去歇着吧！”张扬把香烟塞进了老爷子口袋里，笑呵呵地道。

    “行，我干到七十多岁了，也该歇歇了！”

    光明大爷心里暖洋洋的，笑了笑，就拉过一把椅子，在院坪里坐下。

    他点了一根大前门，美滋滋地抽着，慈祥地眯着眼，看着张扬忙活。

    等忙活完，张扬也出了一身薄汗，感觉浑身筋骨都打开了，很舒泰，脑袋仿佛被洗涤过一遍，神清气爽的。

    “你不抽一根？！”

    光明大爷拿起烟盒。

    张扬摇摇头：“戒了。雪薇不喜欢抽烟，又费钱。有那钱，还不如买半斤肉吃！”

    “我这一辈子戒烟十几回了，都没成功。最长的一次，都戒烟三天了，又吸上了！”

    光明大爷对张扬刮目相看：“能戒烟的，都是狠人啊！你扬娃子连烟都给戒了，还有啥做不到的！伱能成大事！”

    “也没啥狠的，只要你破除心瘾，明白这玩意其实对你没啥帮助就能戒掉了。”张扬笑道。

    “说的在理。”

    光明大爷目光带着欣赏点点头：“扬娃子，你也看到了，我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土都埋到胸口了。以后队部这些大牲口总要有个人照料，你接我的班咋样？”

    “接班？”张扬感激地看了一眼光明大爷。

    在这年头，饲养员可是个好差事。

    活儿轻松，照料牲口相较于田里的活儿，已经算很轻松了；

    另外，一天不下地，只要照顾好牲口，那也能算全年满工分，甚至双抢或者兴修水利大会战等还能加工分，一年到头赚4000个工分轻轻松松；

    此外，就是社会地位了。

    这年头，一個公社还没十辆自行车呢，不通公交车，又不允许社员私养大牲口。

    大家想逛个县城或者运送点啥东西，都要借生产队的大牲口，那就得经过饲养员的允许，那不得把面子好处都给足了。

    张扬笑道：“大爷，我愿意帮你照顾一年两年的没问题，但这饲养员，我还是不当了。”

    “你会兽医，又会照顾牲口，当饲养员多合适啊。”光明大爷不解道。

    我要是当了饲养员，一天都没办法离开村子了，我还怎么投机倒把。

    张扬呲牙笑道：“大爷，我有个秘密，你保证，你可别和别人说啊。”

    “啥？我保证不说，我又不是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娘们。”

    “我，想上大学！”张扬神神秘秘地道。

    这年头，高考已经废止，大学生读的都是工农兵大学。

    不需要考试，但要符合一定的年龄、家庭出身条件，再在基层表现突出，才能被推荐入学。

    张扬要上的当然不是工农兵大学。

    都是水货，学不到什么知识，会在今年高考恢复后，逐渐被正牌大学生淘汰。

    有人说过人生三大恨事，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

    张扬前世的三大恨事，一是错失良人；二是亲人早逝；第三件恐怕就是没正经读大学。

    前世，恢复高考的时候，张扬刚刚和魏淑芳离婚，很消沉，每天抱着地瓜烧喝得五迷三道的，别说考试了，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等他振作起来之后，都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再参加高考已经没机会了，再说要急着去赚钱，改变穷困的状况，怎么可能去大学浪掷光阴呢。

    张扬发达后，倒是读过几个商学院的所谓mba或者emba。

    但这种商学院根本不纯洁，很多人是为了拓展人脉，甚至有人是为了拉皮条或者钓金龟婿的。

    张扬想和唐雪薇一起考上大学，谈个纯纯的恋爱，做个小小的生意，读几本有趣的书，认识几个沙雕般狐朋狗友，就感觉挺美的。

    对了，还要顺手就把娃养大。

    光明大爷听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想上进，是好事，但仅凭你现在的表现，想上工农兵大学，还有很大的差距，你恐怕得好好表现，或者找找关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