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笑而不语。
谁说我要上工农兵大学,都是水货,我要上正经大学。
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试题还是很简单的。提前半年准备,张扬很有信心考上一个好大学。
光明大爷笑道:“不过,大爷也理解你的决定,当饲养员的确没啥出息。”
“我听说,在一些集体经济搞得比较好的公社,都有拖拉机了。现在在公社里,在生产队里,最有面子的工种,不是牲口饲养员,而是拖拉机手。”
老爷子乐呵呵地笑着,和张扬扯闲篇:“算农技站的工人,能上城市户口,领工资,吃商品粮哩,以后啊,饲养员要被淘汰啦!”
“开几年,技术练好,甚至还能被招到运输公司当司机,彻底脱离农村,那就是正经的工人阶层了啊!现在当司机可吃香啊,喇叭一响,黄金万两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扬眯着眼,口中喃喃:“拖拉机,拖拉机手……”
一下子唤醒了前世沉睡的记忆。
前世大概也是这段时间,再晚几天,县里给每个公社调配了几台拖拉机,魏庄生产大队也分到了一辆。
公社要求每个大队都要选拔两名拖拉机手(一正一副)到县城参加培训,培训完就上岗。
本来,应该公开选举。
但魏长庚私心太重,根本没有队务公开,直接安排亲儿子魏驼子和侄子魏启发一起去了。
等大家从别的大队得到消息,事情已经成定局!
大家自然不高兴不满意。
知道你魏长庚霸道,但你也不能太霸道啊!
一正一副都是你家人,你好歹给其他人留一个啊!
几十个年轻人,先在大队和魏长庚闹,和魏家干架,未果,又到公社找人说明情况,要求主持公道。
但都没成功。
甚至,还有几個带头的闹事的,被公安给抓了,进了看守所给关了几天。
那时,张扬以魏长庚的女婿自居,在这场风波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以至于高建设都差点和张扬闹掰了。
这一世,张扬重新来过,却站在了魏家的对立面。
占据先知先觉的优势,当然要逆转结局。
拖拉机手这个职务,张扬必须拿下!
一旦拿下,自己就有机会去县城培训,去别的大队乃至公社开拖拉机。
并且,自己也是有编制的公家人了,能拿一份工资。
再花钱,买三转一响,起大瓦房,那就好解释了!
这年头,宇宙的尽头才是编制呢!
有了编制,那就是端上了金饭碗,各种借钱、超前消费都没关系,反正后面能赚能能还的嘛!
而且,魏长庚一家人太恶心了。
必须借此机会,想方设法给他们添点堵,最好把魏长庚从队长和支书的岗位上挤下来!
“走吧,去河湾里搞两只鸭子给唐雪薇补补身子。”
又扯了一会儿闲篇,光明大爷看了看天光,约莫十来点钟,就掐灭了烟头,笑呵呵地道。
“这合适吗?万一叫其他社员发现,是不是不太好啊?!”张扬故意道。
其实此刻已经很安全了。
要是搁在后世,夜生活刚刚开始,但这年头,村庄已经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睡觉了。
晚上没啥娱乐活动,别说电视机了,连个收音机都没有
白天累了一天了,就感觉睡觉舒服,点灯点蜡烛,又没事干,还浪费钱呢。
再说,其他社员发现又如何,就是汇报到魏长庚,魏长庚也只能干瞪眼,只能保护他张扬啊!
“怕甚。”
光明大爷霸气道:“许他魏长庚天天捉鸭子捡鸭蛋,就不许我们了?!”
“再说了,你先治好了灰驴的食道堵塞,又治好牲口寄生虫,保证双抢顺利进行。这多大的功劳,一点工分奖励都没要,还不能捉只鸭子了?”
“要是有人说闲话,就说生产队奖励给你的,我看谁敢嚼舌根。”
光明大爷现在对张扬是来越来喜欢。
他是积极性高不假,但那是把自己当成集体的一份子,为集体积极劳动,但可不是为了讨好魏长庚而积极表现。
实际上,光明大爷主人翁意识很强,对魏长庚意见挺大。
还真不把魏长庚放在眼里。
即使他当面骂娘,魏长庚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
人家无儿无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没什么软肋可捏啊!
“那可中。”张扬点点头。
在清河公社这一带,抓野鸭有很多方法。
有的在鸭子经常出没的地方布置一张大网,放入诱饵;有的用专门粘鸟的网子;有的用强光矿灯直接把鸭子照晕了,再拿网子捕住;也可以用笼子……
而光明大爷的方法却最为简单粗暴。
搞一个底部绑上一块方砖增重的竹筐;再搞一个小树杈,一端用绳子绑住。
树杈把竹筐撑起来,撒上诱饵,等野鸭子走进竹筐,一拉绳子就扣住了。
这些张扬都看得明白。
可是,看到光明大爷生了火,拿出一把黄豆来炒,张扬就迷糊了:“豆子就行了,干嘛要炒啊?”
光明大爷笑着解释:“要是白天,野鸭子看得清楚,生豆子就够用。但晚上野鸭子也看不清楚,爆出点香味,那就容易上钩了。”
“论逮野鸭子,还是您是专业的。”张扬竖起大拇指。
光明大爷非常受用和开心。
收拾停当,爷俩就带着黑金,一起来到河湾的芦苇荡边。
一路走来,周遭一切都静悄悄的。
今晚的月亮显得特别大,仿佛离人特别近,如羽毛棉絮般的云朵遮住月亮的一角,又被风吹离。
温柔的月光如同牛乳般倾泻下来,洒在灌木丛上,洒在一株一株的芦苇上,洒在潺潺流过波光粼粼的清河上,还有那一只只蜷缩着脑袋打瞌睡的野鸭上。
“汪汪汪!”
爷俩正准备布置陷阱呢,黑金却冲着芦苇荡深处狂吠了起来。
张扬顿时警惕起来,厉声喝道:“谁!出来!敢偷集体资产,胆子不小啊!”
“哥,光明大爷,是我……”
赖皮臊眉耷眼地从芦苇荡里走出来:“饿了,睡不着,就想捡几个野鸭蛋吃。”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